当晚,苏子衿再也按捺不住,趁着夜色掩护,秘密出宫。
她来到了城中一处极其隐秘的宅邸。
这里是北境掌兵权的骠骑将军——慕容领的别院。
慕容领是赫连铮颇为倚重的将领之一,但暗中早已被金国势力渗透、收买。
密室中,苏子衿再无半分在人前的温婉,语气急促而冰冷:“立即传讯给主上,女帝来了!席初初来北境了!”
然而,慕容烈的反应却出乎她的意料。
这位身形魁梧、面容粗犷的将军只是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他的战刀,头也不抬地说道:“主上应该已经知道了。”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平静:“不过主上的意思是……她在,也影响不了金国对北境的大计,你少去招惹她就是了。”
“什么叫不去招惹她,现在是她紧咬着我不放!”苏子衿气急败坏。
“先与她周旋着,当务之急,是让赫连霁那个废物,尽快找到赫连铮藏匿起来的兵符与信印。还有,我提供给你的那份赫连铮旧部中仍忠于他的名单,必须尽快解决掉,以免后患。”
苏子衿闻言,心中虽有不甘和一丝被轻视的恼怒,却也不敢违逆“主上”的意思,只能咬牙应道:“……是,我明白了。”
她退出密室,望着被厚重乌云笼罩的夜空,心中一片冰冷。
席初初……这个她命中的克星,难道就真的动不得吗?
不,她不信,明着不能动,那就来暗的!
一直暗中监视苏子衿的千机阁暗探悄然返回,将苏子衿秘密会见慕容领的消息禀报了上来。
席初初听完,指尖轻轻敲着桌面,看向身旁的赫连铮:“这个慕容领……是你麾下掌兵的骠骑将军?这么说来,也算是你心腹?”
这个职位非常紧要,自然能坐上去的人也该是北境王思虑再三之人。
赫连铮幕蓠下的脸色凝重,缓缓摇头:“谈不上心腹,但他确实曾是我较为倚重的将领之一,掌管着王城部分戍卫。不过……”
他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痛心与冷意:“我确实未曾料到,他竟会与金国勾结至此。”
席初初点头,分析道:“通过他,或许就能顺藤摸瓜,找出潜伏在北境朝堂内部更多的金国间谍。一旦内部肃清,你便可以揭穿赫连霁他们的阴谋,顺利夺回王位了。”
然而,赫连铮却再次摇了摇头,幕蓠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没这么简单……”
没这么简单?难道这里面还有其它内幕?
席初初看向他,等着他“说来话长”。
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斟酌言辞。
有时候空闲下来,他会反复思量着她之前那句意有所指的“骗了我、利用了我的人,也一样会很惨”,以及两人这段时间以来的种种。
他意识到,若想真正与她合作,有些真相,不能再继续隐瞒。
他抬起头,隔着幕蓠,仿佛能感受到席初初探究的目光。
一向防备心极强的他,第一次选择与人坦露心声:“其实,我此次‘出事’,并不完全是一个意外。”
席初初眸光微闪,没有打断他。
赫连铮继续道:“其中,也有一部分是我……顺势而为。”
“对方的手段,远比我们想象的更阴险。他们不仅在官员中安插细作,更用一种极其歹毒隐秘的方式,控制了一部分王亲贵胄。”
他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意:“北境,并非不愿意改革,也并非所有人都甘于现状。而是有人,在暗中逼着我们不能这么做,试图将北境变成他们金国的傀儡!”
“当初,我选择离开北境,前往大胤选凤君……也是想借此机会暂时抽离这泥潭,寻求外部的助力与生机。”
“只可惜……”他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与凝滞:“最终无功而返。”
“内忧外患,迫在眉睫,常规手段已难以破局。”赫连铮的声音陡然冷冽:“是以,我只有铤而走险,选择……失势而为,置之死地而后生!”
“唯有让我这个最大的阻碍‘消失’,让他们觉得大局已定,他们才会放松警惕,才会将隐藏的力量一一浮现出来。”
他终于将部分真相摊开在她面前。
这不是一场单纯的被迫害,而是一场他主动卷入的、危险至极的引蛇出洞之计。
他的重伤,他的流亡,乃至赫连霁的被扶持,都在他与其真正忠诚下属的计划之中,至少是计划的一部分。
席初初静静地听着,脸上看不出喜怒。
原来如此……怪不得他身中剧毒、重伤垂死却会出现在葬雪城这种边陲地界,怪不得他对北境内部与自身境地冷静面对。
她忽然轻笑一声,语气听不出是赞是讽:“赫连铮,你还真是……对自己够狠。”
为了揪出内鬼,不惜以身作饵,将自己弄到那般狼狈凄惨的境地,这绝非常人所能为。
赫连铮沉默以对,这确实是一场豪赌。
席初初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依旧纷飞的雪花,缓缓道:“所以,现在不仅是要肃清内奸,还要找到金国控制那些王亲的手段,并设法破解?”
“是。”赫连铮沉声道,“否则,即便我夺回王位,北境依旧受制于人,不得安宁。”
她就说嘛,系统颁布的任务哪有这么容易,她还真以为那500积分那么好拿呢。
席初初听他提及当初选凤君的事,难得心虚了那么一下。
当初她为了萧瑾抛下他们,曾说“欠他一次”,眼下自然也不会跟他多计较隐瞒一事。
她问:“赫连铮,你现在选择告诉我这些,是因为被形势所迫,走投无路了,还是因为……你开始信任我了?”
她的目光清亮而直接,不容许他有丝毫闪躲。
赫连铮被她问得一怔,幕蓠下的银眸闪过一丝复杂的茫然。
信任她吗?
他一时竟无法清晰地界定自己此刻对她的情感。
诚然,他最初的计划里没有她。
受伤、中毒、流落葬雪城,虽是他与心腹定下的置之死地而后生的险棋,但其中苦楚与危险皆是真实不虚。
他早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即便身体残破,武功尽废,只要能引出幕后黑手,肃清北境,他甘愿牺牲。
可她的出现,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