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近乎失控的反应,与之前的悲愤柔弱判若两人,顿时让赫连霁起了疑心。
他看看状若疯狂的苏子衿,又看看气定神闲,仿佛掌控一切的席初初,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他的脑海。
席初初看着赫连霁惊疑不定的脸色,心知他定然是起疑了。
其实赫连霁这类人根本不懂什么是信任,这源于他的生长环境,也来自于他的性格,他懦弱又胆小,自卑又自私。
她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用一种近乎同情的语气说道:“王上,节哀顺变吧。虽然这话可能有点残忍,但……你大概率是被绿了。”
绿是什么意思,赫连霁或许不懂,但却听懂了席初初话中的含义。
她无视赫连霁瞬间铁青的脸色和苏子衿杀人的目光,举起手,做了个“打住”的手势:“停,我知道你肯定不信,觉得我在挑拨离间,我也没指望你立刻信。”
她的目光扫过在场所有的御医和宫人,声音清晰地传遍整个宫殿。
“但是真相就在那里,御医就在这里,那未成形的胎儿也在那里,王上只需要让他们当场验证一下,这孩子究竟几月了,是不是符合你与她同房的时间,一切不就水落石出了吗?”
“若验出来孩子月份对得上,是我席初初信口雌黄,恶意污蔑王后清白,我任凭你处置。”
她的话,如同重锤,一下下敲在赫连霁的心上,也敲碎了苏子衿最后一丝侥幸。
赫连霁脸色变幻不定,看着瑟瑟发抖、眼神躲闪的苏子衿,又看了看言之凿凿的席初初,最终,对背叛和欺骗的恐惧压倒了一切。
他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验!”
“不要——王上,您竟信她不信我——”苏子衿发出一声绝望的嘶鸣,想要阻止,却被宫人死死按住。
御医在赫连霁杀人般的目光下,颤抖着上前,开始仔细查验那血污中的胎儿……
宫殿内死寂一片,只剩下苏子衿压抑的、绝望的呜咽声。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等待着那个即将揭晓的、足以颠覆一切的真相。
席初初则好整以暇地整理着衣袖,仿佛只是一个等待开场好戏的看客。
结果自不必问了,苏子衿想死死隐藏的秘密,最终还是被席初初给掏了出来,要问她是怎么知道的,自然是开启“真实之眼”。
她腹中的孩子也是生命,席初初看的时候,上面也有相关的显示。
光看月份,她就猜到不可能是与赫连霁怀的。
席初初没有兴趣留下来观赏赫连霁与苏子衿之间那注定充满怨恨与撕扯的结局。
她深知,以赫连霁那在至亲背叛与欺凌中成长起来的扭曲性格,自尊与猜忌是他最敏感的逆鳞。
苏子衿的欺骗,尤其是给他戴绿帽并亲手扼杀他们“爱情”的行为,无异于将他最深的伤疤血淋淋地揭开再撒上盐。
他绝无可能原谅。
一旦这对傀儡夫妻反目,赫连霁对苏子衿乃至其背后的金国势力,只会剩下滔天的怨恨。
一个充满怨恨、不再听话的傀儡,对金国而言,不仅无用,甚至可能变成一颗随时会反噬的炸弹。
北境王庭的内部,算是暂时被她搅得天翻地覆,难以安宁了。
她悄然离开那片是非之地,返回下榻的客栈,准备与赫连铮商议下一步行动。
然而,踏入客栈房间,里面却空无一人。
赫连铮并未如约归来。
起初,席初初以为他或许是被旧部事务绊住,但直到第二天晌午,依旧不见人影,连一丝消息也无,她心中那份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赫连铮绝非不告而别之人,尤其是在这等关键时刻。
她立刻派出千机阁的暗探前去查探。
探子还没有带回消息,却先有大批军队正在朝客栈方向合围而来,带队者正是骠骑将军慕容领。
果然出事了。
席初初心念电转,赫连铮的失踪,必然与慕容领以及他背后的金国势力脱不了干系。
他们这是要趁机将他们一网打尽。
“所有人,立即分散撤离雪渊城,在预定地点汇合!”席初初果断下令。
她和虞临渊目标太大,一起行动极易被锁定。
她与虞临渊迅速易容,换上了最不起眼的粗布衣衫,脸上也做了些伪装,混迹在客栈其他被军队动静惊扰的客人中。
但并未立即离开,而是选择暂时隐匿下来,观察情况。
果然,慕容领率领军队直扑客栈,手中赫然拿着绘有席初初和虞临渊容貌的画像。
在发现他们早已人去楼空后,慕容领脸色阴沉,立刻下令全城搜捕,并派出精锐骑兵沿着各条出城道路追查。
“看来,雪渊城已成龙潭虎穴,不能再待了。”
“可我们就这么走了,北境的事……”
席初初对虞临渊悄咪咪说:“你是没看明白局势,慕容领都亲自来了,想来是被逼着狗急跳墙了,这一回合是赫连铮胜了。”
见他懂了,她再继续:“但接下来是清算的时刻,我们也插不上手,反而容易成为箭靶子,所以北境这摊子事,剩下就先交给赫连铮自己解决吧。”
虞临渊十分认同。
两人趁着城中戒严前的混乱,凭借高超的伪装和身手,有惊无险地混出了雪渊城,一路朝着葬雪城方向返回。
当席初初与虞临渊风尘仆仆、甚至刻意扮作衣衫褴褛的乞丐模样,终于回到葬雪城时,眼前的景象让他们微微一怔。
昔日破败混乱、污水横流的街道,如今虽谈不上繁华,却明显整洁有序了许多。
积雪被清扫到道路两旁,行人虽然依旧面带北境特有的风霜,但衣着明显厚实整齐了不少,眼中少了些麻木与凶狠,多了些生气。
最重要的是,一路行来,竟再无一人敢当街拦路打劫!
席初初看着这番景象,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欣慰与成就感。
这是她亲手改变的地方,是她权力的基石之一。
然而,她这丝欣慰还未持续多久,目光不经意间扫过街角,一个身着南疆特色服饰、气质妖异的身影一闪而过。
咦?
她揉了揉眼睛,再一看——
巫珩?!
席初初心中猛地一凛,下意识地拉着虞临渊迅速躲到一旁的断墙后。
她再探头望去,那个身影已然消失在人流中,仿佛只是她的错觉。
他怎么来了北境?还出现在她的葬雪城?他身体恢复了,不是,他来这里想做什么?
一连串的疑问瞬间塞满了她的脑海。
就在这时,虞临渊的手猛地收紧,将她更往阴影里拉了拉。
“陛下,别动。”
“怎么了?”席初初低声问。
虞临渊的目光锐利如鹰隼,死死锁定在远处一个正在购买皮毛的高大男子背影上,声音压得极低。
“我好像……看到了西荒王。”
拓跋烈?!
席初初嘴角一抽。
拓跋烈?巫珩?
他们俩怎么会同时出现在她的葬雪城,结伴郊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