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像浸了水的旧棉絮,裹着农舍迟迟不散,篱笆旁的腐行者焦尸泛着暗沉的黑褐,夜里凝结的露水滴在炭化的皮肤上,发出“滋啦”的轻响,那股混合着焦糊与腐臭的气味,顺着风飘得老远,连堆肥处的干草都沾了点味。
林砚拎着裂柄小铲过来时,指尖还沾着昨天采收萝卜时的湿泥,她蹲下身,用铲尖轻轻拨了拨焦尸——表皮已经脆得一碰就掉渣,昨晚缠绕的铁丝还嵌在焦黑的腿骨上,锈迹和焦肉粘在一起,扯一下就有细碎的炭粒往下掉,落在地上碎成更小的颗粒。
“得挖个两米深的深坑埋了。”
林砚直起身,腰杆还带着昨天弯腰采收萝卜的酸意,抬手捶了捶,“就算烧透了,这气味也会引来野狗,甚至其他腐行者,只有埋得深点,再拌上生石灰,才能稳妥。”
她往西南角的废墟望了望,晨雾里只有废汽修厂歪斜的轮廓,没见异常动静,却还是下意识攥紧了小铲柄——经历过太多次“平静下的突袭”,早已不敢有半点松懈,“苏野,你用蓝光探探东边那片土,看看有没有地下空洞,别挖着挖着坑壁塌了,反而麻烦。”
苏野扛着军刀和粗麻绳过来,麻绳是从废仓库货架上拆的,表面生了层薄锈,却还结实,能用来抬焦尸。
“我刚用蓝光扫过,东边三尺那片土看着硬,下面是实的,没空洞,不会塌,就从那儿挖。”
她指尖的淡蓝微光在地上圈出个三尺宽的圆,光带边缘很稳,没丝毫晃动,“挖够两米深就停,太深了不好填,也容易累着,咱们还要留力气加固窖口和篱笆。”
她突然顿住,蓝光往焦尸旁的草叶扫了扫,光带里映出半枚浅淡的爪印,“还有新脚印,是之前那只探子留下的,绕着焦尸转了圈,没敢靠近,往西北方向跑了,草叶上还沾着咱们昨天撒的草木灰,能顺着找痕迹。”
陈溪拎着半袋生石灰过来,布包是用旧军装改的,袖口的破洞又漏了点灰,她用手心死死捂着,指缝里漏出的白灰沾在手腕上,像撒了层碎雪。
“我奶奶以前埋腐东西就说,底灰要撒薄点防坑底返潮,盖灰得厚才压得住味。”
她蹲下来,先往焦尸旁的地上撒了点灰,试了试湿度,“这半袋生石灰一共一斤,刚好够底灰半斤、盖灰半斤,再留二两给焦尸裹层灰,双重保险。”
她摸了摸焦尸旁的土,指尖能感觉到露水的湿润,“现在土还软,得赶紧挖,等太阳把露水晒干,土硬得小铲都撬不动,更费力气。”
张梅抱着育苗本和断尺跑过来,帆布包上的葫芦瓢被晨露打湿,水珠顺着瓢沿往下滴,洇湿了包带,她却没顾上擦,先凑到萝卜窖旁,用断尺量了量窖口的铁皮——
铁皮边缘比昨天松了半寸,是昨晚腐行者扔钢管砸的,她赶紧用手按住,“铁皮有点松,得找块石头压牢,不然风一吹就晃,窖里的萝卜会冻着。”
她蹲在石桌上翻育苗本,炭笔在粗糙的草纸上飞快划动:“窖藏加固日:窖口铁皮因腐行者撞击松动,需加半尺见方石块压牢;腐尸需深埋两米,拌生石灰一斤(底灰半斤防返潮,盖灰半斤压味);西北方向发现探子脚印(带草木灰痕迹),需加强警戒”,写完又用指甲刮了刮窖旁的草木灰圈,灰粒还紧实,没被踩过的痕迹,“蛞蝓没靠近过窖口,灰圈还管用。”
黄鼬蹲在林砚脚边,小鼻子凑到焦尸旁嗅了嗅,突然往后退了两步,喉咙里发出“呜呜”的低鸣,像是嫌味重,又像是在示警。
它往西北方向跑了两步,回来时嘴里叼着根沾灰的草——草上的灰是昨天陈溪撒的警戒灰,显然探子从这儿跑过,蹭到了灰。
它把草放在林砚手心,小尾巴晃得欢,像是在说“跟着这草能找着探子的窝”。
张梅看见,赶紧在育苗本上加了句:“黄鼬协助发现探子痕迹一处,警戒贡献+1,奖励带皮烤红薯一块”,还在旁边画了个小小的黄鼬图案,歪歪扭扭却透着可爱。
林砚拍了拍黄鼬的头,把草扔进焦尸旁的土堆:“先处理腐尸,探子的事明天再说,埋完咱们还得加固窖口和篱笆,别让萝卜出问题。”
她走到苏野圈出的地方,小铲刃贴着土面往下插,刚进土半尺,就碰到硬邦邦的土层,比其他地方实得多,她用铲尖敲了敲,“果然是实土,苏野你没看错,开始挖。”
苏野蹲在坑边,用军刀把林砚挖出来的土块敲碎,每挖一尺就用刀背敲敲坑壁,听着“咚咚”的闷响,确认坑壁结实:“坑壁够硬,再挖一尺就到两米了,别太深,免得爬上来的时候费劲,也怕坑壁塌下来埋了工具。”
她的蓝光扫过坑底,光带在土上停了停,“坑底也是实土,没石头,能直接埋腐尸,不会渗味。”
陈溪把生石灰倒在坑底,撒成薄薄的一层,白灰粒落在土上,泛着刺眼的光:“底灰就撒这么多,刚好能盖住坑底,防返潮。”
她又抓了把灰,绕着焦尸撒了圈,“先给腐尸裹层灰,再抬进去,这样味散得更慢。”
黄鼬也凑过来,用爪子扒了扒坑底的生石灰,把没撒匀的地方扒平,像是在帮忙铺灰,小爪子沾了灰,却没在意,继续蹲在坑边当“小监工”。
张梅蹲在坑边记录,手里的炭笔没停:“埋尸坑:直径三尺,深度两米,底灰半斤(均匀铺撒),腐尸裹灰二两(绕身一圈),盖灰半斤(埋后覆盖)”,写完又想起什么,加了句“挖坑工具:裂柄小铲(刃口磨圆,避免划伤坑壁)、军刀(辅助敲碎土块+清理杂质)”,纸页边缘沾了点土,是刚才蹲坐时蹭的,她也没擦,反而觉得这样更实在。
林砚和苏野合力把焦尸抬进坑——焦尸比想象中轻,炭化的躯体没多少重量,只是表皮一碰就掉,铁丝还缠在腿骨上,锈得不成样。
“得把这铁丝解下来,”林砚用军刀慢慢挑断铁丝,铁丝虽然锈黑,却还没断,“这铁丝能留着,等会儿绑在篱笆上加固,别浪费。”
她把铁丝放进帆布包,又往坑里撒了层生石灰,“盖灰得厚点,至少铺满坑口,不然下雨后气味会从土缝里渗出来,白埋了。”
填坑时,林砚用小铲把土一铲铲填回去,每填一尺就跳进去踩实,土粒被踩得紧实,没留一点空隙:“这样下雨也不会陷,土不会往下塌,味就散不出来了。”
她爬上来时,手心被小铲柄磨得发红,昨天采收萝卜时留下的细小红痕还没消,又添了道新的——是刚才抬焦尸时被铁丝划的,她往伤口上抹了点生石灰,“这点小伤不算啥,等加固完篱笆和窖口就好,以前在废墟找物资,比这深的伤口都有。”
苏野的蓝光扫过填好的坑,光带在土上停了停:“土填实了,没空隙,生石灰已经开始起作用,能压住味。”
她往西北方向望了望,蓝光拉得很长,却没发现探子的信号,“探子没再回来,应该是怕了,暂时不用追,等明天咱们主动找过去,更稳妥。”
处理完腐尸,四人一鼠往萝卜窖走,黄鼬跑在最前面,小爪子扒了扒窖口的铁皮,把松动的地方指给林砚看——铁皮边缘比其他地方高了半寸,风一吹就轻轻晃。
林砚在柴房旁找了块半尺见方的青石,石头表面很平整,是之前修篱笆时剩下的,她把石头压在铁皮松动的边缘,石头刚好卡在窖口的土缝里,推了推没晃:“这样风再大也吹不动了,窖里的温度能稳住,萝卜不会冻着,也不会被风吹得脱水。”
陈溪从布包里抓了把草木灰,大概有三两,撒在铁皮周围的土缝里,灰粒填实了缝隙:“这样雨水渗不进窖里,也能当标记,咱们自己找窖的时候,看见这圈灰就知道位置,不用瞎摸。”
她摸了摸窖旁的土,指尖能感觉到温和的凉意,“土温刚好,没太冷也没太热,符合农书里说的‘窖藏萝卜宜温凉’,萝卜不会糠心。”
张梅凑到窖旁,用断尺量了量窖口的土堆:“土堆比昨天高了半寸,填得实,没下陷,说明坑底的土够硬。”
她又摸了摸旁边的干草,干草是昨天铺的,还干着,没受潮,“干草能继续当缓冲,别让铁皮直接碰着窖口的土,免得土被铁皮磨成粉,漏进窖里。”
她在育苗本上补了句:“窖口加固完成:加半尺青石一块(压牢松动铁皮),补草木灰三两(填实土缝),土堆增高半寸(无下陷)”,字迹歪扭,却每个字都写得很认真。
日头渐渐爬高,晨雾散得差不多了,阳光晒在填好的尸坑和萝卜窖上,泛着暖金色的光。
林砚直起身时,腰杆“咯吱”响了声,她用手捶了捶腰,“得去加固篱笆,把刚才解下来的锈铁丝绑上,再检查下萝卜棚的棚架,别让风吹坏萝卜叶——叶子要是坏了,窖里的萝卜就没法继续积累养分了。”
苏野扛着军刀和刚回收的锈铁丝过来,铁丝虽然锈得厉害,却还结实,能承受住拉力:“我用蓝光扫过,有两根篱笆桩松了,是昨晚腐行者拽的,得用这铁丝绑紧,再换根新木楔钉进去,不然风一吹就晃。”
她把铁丝绕在桩子上,缠了三圈,用军刀背敲紧,铁丝勒进木头里,留下浅浅的痕,“这样就稳了,就算腐行者再来撞,桩子也不会动。”
陈溪从萝卜棚那边走过来,手里拿着根松了的藤条,是刚才检查时发现的:“棚布还紧,没漏风,萝卜叶也没被吹坏,叶片上的淀粉层不会散。”
她摸了摸萝卜叶,叶片比昨天更厚,叶肉里的叶脉像细绿的丝线,“叶厚说明养分还在往块根供,没浪费,窖里的萝卜能长得更瓷实,冬天吃着更甜。”
黄鼬蹲在篱笆旁,小爪子扒了扒绑好的铁丝,把没敲紧的地方指给苏野看,苏野用军刀敲了敲,铁丝绑得更紧了,它才满意地蹲在旁边,继续当“小哨兵”,偶尔有小虫子飞过,就“唧唧”叫两声,把虫子赶跑,怕虫子爬进篱笆里,靠近萝卜窖。
傍晚的霞光把整个农舍染成暖红色,填腐尸的土堆、萝卜窖的铁皮、篱笆上的铁丝,都在光里泛着亮,连空气里的焦糊味都淡了不少,只剩下草木灰和泥土的清香。
林砚坐在田埂上,手里捏着那本发黄的旧农书——书页脆得怕碰碎,她用塑料布裹了两层,翻到“腐尸处理与窖藏加固”那页,用炭笔写:“腐尸深埋两米,拌生石灰一斤(底灰半斤防返潮,盖灰半斤压味);窖口加半尺青石压牢,补草木灰三两填缝;篱笆绑锈铁丝两道,加固松桩两根;西北探子脚印未追,计划明日探查”,字迹歪扭,却每个字都写得很实,怕下次看时认错细节。
苏野走过来坐下,手里拿着那根锈铁丝,指尖还沾着点泥土:“明天咱们去西北方向探探,顺着探子的脚印找,看看它的窝在哪,总被盯着不是事儿。”
她往萝卜窖望了望,铁皮在霞光里泛着淡红,“这窖里的萝卜是咱们冬天的底气,有了这些,就算压缩饼干吃完了,也能撑阵子,不能让探子或者其他东西坏了好事。”
陈溪靠在老槐树上,树皮糙得硌背,却比站着舒服,她把草木灰布包放在腿上,布包的破洞用细藤条又缝了道,这次终于不漏灰了:“晚上我还守夜,多带点煤油和两个燃烧弹,要是探子还来探路,直接烧退它,别给它靠近的机会。”
她摸了摸黄鼬的头,小家伙正趴在她脚边,小爪子搭在草木灰布包上,像是在帮着守灰,尾巴偶尔扫过她的裤腿,带着点痒意,让她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些。
张梅把育苗本收进帆布包,包带被她用细藤条又紧了紧,避免本子晃出来:“明天我来记录窖温,农书里说窖藏萝卜得保持窖温稳定,不能忽冷忽热,不然萝卜芯会黑心,就没法吃了。”
她又想起什么,蹲下来摸了摸黄鼬的头,“黄鼬明天帮忙检查篱笆上的铁丝,要是松了就扒点土压牢,再找找有没有新的脚印,找到的话就往我这边跑,我给你留更大的烤红薯。”
夜色慢慢沉下来,月光比前几夜更凉,洒在萝卜窖的铁皮上,泛着淡银的光,埋腐尸的土堆也被照得清晰,没留下一点异常痕迹。
瓦房里,林砚把军刀擦干净收进刀鞘,锈铁丝放在柴房的角落,旁边堆着明天探路要用的小铲和麻绳。
陈溪此时拎着煤油和燃烧弹往柴堆走,柴堆旁的破布已经铺好,上面还放着半块烤红薯,是给黄鼬留的,用粗布裹着,还带着点灶膛的余温。
苏野在地上画西北探路的草图,用炭笔在地上圈出几个要检查的断墙,每个断墙旁都标了距离,是用步量出来的,怕明天走迷路;
黄鼬蹲在窖旁,时不时往瓦房方向望,小鼻子凑到空气里嗅,等着张梅送烤红薯,小尾巴在月光下轻轻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