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户催得紧,信一封接一封送到村口,连送信人都认得她家门了。
定金早花光了,买了包装盒、瓷瓶、丝带。
剩下的成本根本填不上窟窿。
更烦的是,王招娣和孙三天天堵她。
一见到她从路上回来,两人就像饿狼似的围上来。
王招娣叉着腰,嗓门尖利。
“货啥时候到?人家都等着呢,你可别耽误我们赚佣金!”
孙三则一脸阴沉,在旁边低声嘀咕。
“是不是偷偷藏了?是不是只卖给别人,不给我们?”
话里话外,全是怀疑和威胁。
她发现好几次,王招娣尾随她,眼睛恨不得黏在她身上。
八成是想揪出她的方子。
有一次她去河边洗布,王招娣躲在芦苇丛后头偷看。
还有一次她进山捡柴,转个弯就看见那人蹲在树后啃干馍,死死盯着她的背影。
要不是她最近根本没开工,早晚会被盯出破绽。
可要是过了十五还交不出货……她已经在心里算过了。
元宵节一过,春耕开始,村人忙起来,或许能缓一缓压力。
可若是再拖下去,王招娣他们不会善罢甘休,迟早会上门闹事。
她在这家的地位,全靠这生意撑着。
卖雪花膏时她说话有人听,分家用具能挑好的,给徐阳添件新袄也没人啰嗦。
一断,连徐阳都要怨她,更别说王招娣他们,谁和你讲情义?
只认钱。
孩子不懂大人世界的规则,只会觉得娘亲没本事。
至于王招娣和孙三,更是翻脸比翻书还快。
昨天还称兄道弟,明天就能砸门骂街。
头都大了。
许娇娇半夜睡不着,躺在硬板床上翻来覆去。
窗外风刮着窗纸哗哗响,她瞪着眼看屋顶的木梁。
脑子里一遍遍过那些账目、人情、可能的出路。
她想过干脆把方子卖了,找家大主顾,换一大笔钱,眼下一了百了。
反正迟早有人要买,不如趁现在还能抬价出手。
毕竟,当初想买这方子的人多了去了。
城里药铺的东家、江南来的商行管事,都开过高价。
那时她没松口,因为她相信,自己做,赚得更多。
可她心里憋着一口气,咽不下去!
凭什么?
她辛辛苦苦试出来的方子。
熬坏了多少锅,烧焦了多少次,受了多少罪。
如今却被逼到绝路?
让她把心血拱手让人?
不,她许娇娇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只要一口气在,她就要争一争!
她怎么可能甘心?
这不仅仅是一笔钱的事,更是她熬过无数个冷夜。
腊月里,光是这小生意,就净赚五六十两!
那可是真金白银,一点不含水!
她每天天不亮就得起身熬汤、备料,手冻得裂口子。
可她一声没吭,因为她知道,只要熬过去,就能看见希望。
五六十两啊,普通人家一年都挣不到这么多。
这笔钱,是她从生活的缝隙里硬抠出来的活路。
现在,就为了一张纸,卖五十两?
这哪是交易?
那方子是她费尽心思琢磨出来的。
怎么能用区区五十两就打发了?
她心头一股怒火直冲脑门,拳头不自觉地攥紧。
做梦!
她可以低头,但从不认命。
五十两?
连成本都不够回!
她宁愿砸锅卖铁,也不愿被人这样轻贱。
那买家,分明是掐着她的脖子,逼她就范!
那人态度强硬,语气冷硬。
可他知道什么?
他只想要成果,还不想付出应有的代价。
当然,她也能把方子卖给别人。
这东西好,不愁没人要。
市面上还没人做出这种味道,回头客越来越多。
连城里几个酒楼的小厮都悄悄来打听。
可她一个孤零零的小丫头,能卖多少钱?
顶多一百两,再多?
想都别想。
别人一听是个姑娘家独自操持,立马就会压价。
她头一回觉得,自己真没力气了。
不是身体累,是心累。
肩上扛着太多事,却没有一个人能替她分担。
她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真的太弱了?
不,好像都不是。
她忽然想到,是从嫁给徐阳那天起。
那个本该是她依靠的男人,却成了她困在泥潭里的绳索。
难道……徐阳是她的克星?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她就浑身一颤。
是不是每一次她刚看到点光亮,他就出来搅局?
她猛地摇头,赶走这念头。
不行,徐阳是她唯一的出路。
要是没了他,她这辈子都爬不出泥坑。
她是逃荒来的孤女,无亲无故,没田没房。
若没有这层婚约,她连住处都难寻。
怎么能这么想?
太自私了!
她不该怨他,不该怀疑他。
至少现在还不行。
许娇娇的烂摊子,根本不用赵苏苏去打探。
金凤婶子和王招娣俩人,嘴跟喇叭似的,天天往她耳朵里灌。
一个添油加醋,一个忧心忡忡。
消息像长了腿,比官府快报还快。
金凤婶子纯粹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你许娇娇不是赚了点钱就飘了吗?
活该!
她脸上挂着幸灾乐祸的笑。
她巴不得街坊四邻天天有戏看。
最好再出点人命官司,那她就能讲上三年。
王招娣就不一样了,她真急了,巴不得赵苏苏出手帮一把。
她是真心疼赵苏苏,总觉得这丫头命苦,不该被许家那对夫妻连累。
她常在巷口张望,见赵苏苏出门就拉住她。
“你可得小心点,别被牵连进去。”
金凤婶子挺好打发。
你听她唠叨,陪她骂两句许娇娇,她立马眉开眼笑。
她不在乎你是不是真的生气。
她只在乎有没有人跟她一起嚼舌根。
只要她觉得“同仇敌忾”,下次准保带更劲爆的八卦来。
连人家夜里翻墙的细节都说得绘声绘色。
赵苏苏家里的风吹草动,十有八九都从她嘴里听说的。
两家就隔条巷子,吃瓜不靠转发,现场直播!
金凤婶子耳朵灵,眼睛尖。
谁家媳妇买了新头绳,她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赵苏苏的日子过得清净,反而成了她重点“关照”的对象。
听说徐阳家现在天天炸锅。
人来人往,吵得邻居睡不着,还有人上门催货,跟赶集似的。
债主堵门,亲戚翻脸,连亲戚家的狗都被吓得不敢进院。
徐阳整天醉醺醺的,许娇娇哭天抢地,家里锅都砸了。
“苏苏啊,你这儿倒清静。”
金凤婶子聊完八卦,又叹气。
“可开春了,总不能光吃老本吧?你俩总得找点活计挣点钱,日子不能就这么耗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