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了这么大一出,村里人多多少少有些各执一词,有些人只觉得吴疑多少有些不靠谱,到底牵扯金钱,还是应该更加谨慎,另一方面,也有些人觉得吴疑似乎有些道理,这个机会千载难逢,纵使有些含糊,也不该错过。
无论村里人如何议论,王婉却不为所动,她依旧忙着写那篇答复县令的文章,对于外面的各种质疑置若罔闻,哪怕被人问起来也只是回答一句:“非要交钱也可以,公开账簿,把每一笔钱的去向注明,她便不再阻止这件事情。”
贺寿有些担忧,还隐隐带着几分怒气,尤其在村里人编排着王婉,说她故意给吴疑使绊子就是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有些人还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些流言蜚语,说起她的时候便带着几分桃色的艳情,又说起她和戾南侯的关系,又说起她和大司马的关系。
这些流言蜚语并没有影响王婉,王婉还会在偶尔听到的时候吐槽一句:“他们都揣测我的靠山是大司马和戾南侯了,还不知道对我客气点?就这情商就是托生到何家也没啥用吧?”
但是贺寿有些受不了了,他只觉得十分心疼——王婉明明是为了村里好,却要被莫名其妙地诋毁侮辱,这种被背叛的感觉让他有些心灰意冷,逐渐地也不愿意出去和人聊天了。
好在也有不少人家支持着王婉,便经常来家里给他们送些东西,顺便表达一下自己对王婉的感谢和对吴疑行为的不解。
就这样大约过了十来天天,学堂就搁置在那里再也没有动静。隔壁的刘家庄倒是又建了一座学堂,据说庄里的百姓凑凑钱,打动了何老爷被大槐树村“伤透的心”,不消几日便如火如荼地开了学。
村里有人去看热闹,回来说得极其夸张,什么几百响的鞭炮,什么舞狮子的队伍,什么数十名读书的老爷一起和村里孩子举办了束修的仪式,弄得极其热闹。
村里人听了多数有些艳羡,再议论起来这件事情便更觉得王婉有些鼠目寸光。
王婉并不为所动,照旧去看那些生涩的文章,最终历时数十天,废了七八稿,总算囫囵写出一篇自己觉得相对满意的文章,便和阿瘦说了一声,独自去县衙打算交给裴旭。
这次裴旭和章文都在,章文表情有些不好意思,见到王婉似乎想要说什么,又有些为难地叹了一口气:“我听说了,前些日子的事情。”
王婉拱手打了个招呼,倒是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那日闹得有些大,拂了吴举人的面子,还请章大人勿要怪罪。”
“老夫羞愧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怪罪你呢?”
两人正在说着话呢,裴旭从转角处走来,一看到王婉眼睛一亮,快步走上去:“王夫人,你来得正好!”
王婉转过身,拱手打招呼的当口将手里的文章呈到裴旭面前:“裴大人,这是之前您委托我写的文章,如今大概写好了,请您过目。”
裴旭接过文章,停下短暂看了看后不由得点点头,又递给身边的侍者:“将这篇文章一并收在包袱里面,到后院马车那边等我。”
王婉察觉似乎有些事情:“裴大人,这?”
“你不来我正好也要去找你——戾南侯和魏郡守要见你,正好你的官袍也要依照尺寸订做,你跟我即刻去乔州走一趟,把两件事情办了。”
“君侯与郡守大人,要见我?”王婉有些狐疑地转转眼珠,随即略带忐忑地询问,“两位大人何事要见在下,能否请裴大人透露一二?”
裴旭笑了笑,扭头看向章文:“学堂的事情呗,何老爷去郡守那边告状了。”
王婉先是心头一紧,却见裴旭神色轻松,便不由得放松下来:“那事儿啊……那件事情在下的确有些办得不够妥帖的地方。”
“两位大人也不是叫你去问责的,主要是戾南侯有些问题想要问你,不必太过紧张。”裴旭说着,同章文打了个招呼,“章兄,我同王夫人去一趟乔州,县衙就拜托你了。”
章文表情带着几分忧心忡忡,却也没有说出什么,只是点点头:“注意安全。”
王婉拱手:“章大人,请您帮忙派个县衙的兄弟,去我家和阿瘦说一声这件事情,不然我几天不回去,他该担心了。”
章文勉力笑了笑:“这你放心。”
“您放心,该说什么我心里有数……我不喜欢吴疑,但是为了阿柔,我必然不会将他逼上绝路,但是许多事情,他再这么做下去,我担心您也会被牵扯进去。”
章文沉默了片刻,忽然压低声音:“魏郡守想要动何老爷。”
王婉听到了这句轻飘飘的话,有些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也不知道是因为魏郡守这种明确的态度,还是为章文居然把这句话告诉她这件事情。
“何家把自己的子弟铺在下河的每一寸土地,从行商到工匠,从小吏到官员,甚至连寺庙道馆里面也有他们沾亲带故的人——这一点很危险。”
“可是魏郡守,不应该是……”
“魏郡守之前不动何家,是何家能压住普通百姓,还能给他养着一些兵士,但是如今不一样了——戾南侯来了。”
王婉有些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戾南侯带来的士卒填补了本来郡守的空缺,有戾南侯在,他没有必要继续分利益给下河这些世族了。”
章文点点头,随即带着几分语重心长地望向王婉:“保护好自己,无论你到底要做什么,总归要保证自身安全无虞。”
王婉点点头,忍不住有些担心地皱起眉:“那您岂不是……”
章文长叹一声:“一个人一个想法,老夫想着往左边,旁人不一定认可。都是读书人,本来就是谁也不服谁的。”
“吴疑的事情,你不必留情面。”章文忽然说道,“背道而驰,能够阻拦他反倒是好事情。你尽情去做好了,无论怎样,老夫保护他一条命总是没问题的,其余的,你都不必在意。”
王婉心里一惊,许久,只是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