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儿里很是一阵人仰马翻,最后不知是谁哀嚎了声:“老爷,仙去了!”
“啊——”
原本正准备过来请周卫进去的管家,听见这声哀嚎,顿时僵住了脚步。
连周卫也懵了好一会儿。
仙去了?
就、就这么没了?
他可是记得,谢大人今年也不过才四十有五,比他还要小上三岁呢。
且前两日,还招了他去训话,听那个声音,很是中气十足,身康体健的。
怎么、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周卫有些不知所措的看向司渡,像是征求对方的帮助。
他现在还真就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谢大人!
他的靠山,可不能就这么死了啊!
否则,谁知道后面过来的人,会不会直接把他当作是可宰的肥羊,吃干抹净、敲骨吸髓,压榨个干干净净。
那些人,浑不是个东西的!
人命在他们眼中,不过是草芥,是蝼蚁,是随用随取的玩意儿!
司渡没有理会周卫的急切,在她看来,这些人不过是狗与狗,没什么区别。
一丘之貉,还分什么你比我更坏,还是我比你更坏呢?
不过,这家宅院的主人,的确是命不该绝。
且——
人也确实没死啊!
哪个在瞎喊?
“走吧,进去看看——”司渡说着,人已经迈动脚步,目标明确的,朝着宅中位置最好的院子里走去。
这是个二进的宅子的,不过倒是比寻常的二进宅院,小了许多。
司渡走的并不快,但不知为何,跟在后面追着她的林启明和周卫,都要小跑着才行。
本就跟着走了好长一段路的人,很快就喘起了粗气。
也是这宅中正乱着,倒也无人理会,更没有谁出来阻拦他们。
那管家听见正院响起的哀嚎声,只与周卫说了句“你先走吧”,就匆匆掉头回去了。
院里院外的,闹哄哄的,乱成了一团。
“你胡说!我爹身子骨一直好好的,今早还喝了两碗稀饭,打了一套拳呢,怎么可能忽然就不行了?定是你这个小妇,瞎说八道!让开!我要亲眼见到我爹,否则,你就是说什么,我也不会信的!”
院中,身着浅绿色衣裙的少女,眉眼凌厉,怒瞪着眼前面有凄苦,眼中含泪,连要哭不哭也极美的妇人。
妇人满面苦涩,面对少女的指责,也不争辩,只哀哀的劝说:“大小姐,老爷已经去了,你不要再闹了,就让妾送了他去安生,也算给老爷个体面,你、你实在看不得啊!”
“我是我爹唯一的子嗣,有何看不得?”
少女厉声争辩:“我爹是死是活,也不是你这个小妇说了就算的,让开!”
妇人不让。
眼看着两边人就要打起来,司渡声音幽幽响起:“你爹确实还没死。”
不过也快了。
少女惊疑的回过头,看向不知何时进来,又是如何进来的司渡。
“你是谁家的丫头,怎么跑到别人家里来胡说八道!”
妇人语气明显的着急起来:“老爷是我夫君,是我下半辈子的全部指望,这世上,我是最不希望他死的,又何必要说谎?”
“大小姐,你莫要被人哄骗了!”
“老爷的确已经仙去,你、你真的看不得!”
妇人哀哀的垂了两滴泪:“若你定要有人亲眼看过才肯相信,便、便派个信得住的小厮,去瞧上一眼吧。”
“笑话!那是我亲爹,我有什么看不得……”
少女的怒声,被司渡冷不丁的出声打断:“她这话,倒也不算骗你,你爹如今的模样,你、确实不太合适看。”
听了这话,下意识的就要反驳,忽地像是想到了什么,哑然失声,眼睛睁大了几分,像是不敢置信。
确实不适合看。
这屋里的人,正如降生时一样,啥也没穿呐!
就算是亲生女儿,这场面,也不太合适瞧。
关键里面的人没死啊……
要是死了,司渡也就不拦着了。
谢大小姐这才认真的打量起司渡来。
眼前之人,穿着不算富贵,胜在简洁大方。
“你是何人?”
家中生乱,不会邀请接待客人才对,懂礼数的,也不会在这时贸然上门打扰。
这人是哪里来的?
“你又如何知晓,我爹的情况?”她记得,刚刚就是这姑娘说,她爹确实没死。
“司渡。”
司渡第一次,在这个世界,说了自己的名字。
“听闻你家出了些怪事儿,受邀上门驱邪除祟的。”
她指了指旁边的周卫:“他,你可认识见过?”
谢大小姐这才发现,旁边竟然还有两个人!
不过,她细细打量了片刻周卫,确实有些眼熟,似乎来往过她家几次。
哦对!
是那个对她十分谄媚,每次遇见了,都会点头哈腰跟她说“大小姐好”的赌坊老板。
她一向瞧不上这人,更不懂她爹为何要与这种人往来。
也不怕连累到自己的仕途清誉吗?
可她爹每次都只会跟她说“大人的事儿,小孩少管”、“女孩子家家的,把心思多放在胭脂水粉、衣裙打扮上”、“给你两百两,拿去打几套新的头面儿”、“整日里不想着如何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出去跟小姐妹儿们游湖踏青,总管我的事儿做什么”。
她能感觉到她爹的不耐烦,但也能感受到她爹对她的好。
所以,她虽然恨她爹,又没办法完全的恨她爹。
谢大小姐轻点了下头,可是狠狠地让周卫松了口气。
他是个会察言观色的,每次遇见这位娇纵大小姐,虽然极尽卑微的讨好,但对方始终瞧不上他。
刚刚,这位谢大小姐审视打量的目光看过来时,他可真担心对方会说“不认识”,然后让人把他给拖出去,乱棍打死!
毕竟,谢大人如今生死未知。
这些个贵人,又一贯是轻贱人性命的,稍有不喜不从,能利利索索的死,反而是幸事儿。
就怕那种,让你死,却又不让你轻轻松松,非要将你囚禁起来,狠狠折磨的不成人样,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直到身子不全,死无全尸为止。
“见过大小姐……”
周卫一如既往地谄媚,更加让谢大小姐厌烦了。
她嫌弃的收回目光,看向司渡:“与他又有何关系?还有,你刚刚说——驱邪除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