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裹着草木的潮气，墨池脚步放得极轻。
方才在部落清点草药时，见灵芯傍晚没带驱寒的艾绒就出了门，想起她前几日淋了溪水解热，怕她在温泉边待久了着凉，便揣了包晒干的艾绒过来。
温泉的水汽裹着暖香飘过来时，他先听见灵芯软乎乎的笑，像浸了蜜的野果，甜得发腻。
他刚要抬手喊人，脚步却猛地顿住，僵在离温泉几步远的树后。
水汽半散，月光斜斜洒在青石上，言古正低头对着灵芯。
他的指尖还攥着灵芯沾了水的手，另一只手轻轻托着她的后颈，吻得轻而认真。
灵芯的脸颊泛着粉，指尖微微蜷着，却没躲，反而往他怀里靠得更紧了些。那画面在朦胧水汽里，像块捂热的玉，透着旁人插不进去的亲昵。
墨池垂在身侧的手猛地攥紧，指节泛了白。揣在怀里的艾绒包不知何时滑了出来，落在草叶上，散开几片碎绒。
他眼底原本带着的几分担心，慢慢被一层涩意盖过，他想起上次在，灵芯挡在他身前对玄豹乌苏说“墨池是我护着的”。
那时她眼里的光清亮亮的，可此刻，那光里盛着的，全是他从未见过的、只属于言古的温柔。
喉结悄悄滚了滚，他没再往前。风卷着水汽吹过来，带着温泉的暖意，却让他指尖泛起一丝凉。
他看着灵芯抬手圈住言古的腰，看着言古低头蹭她的发顶，像忽然被什么东西噎在喉咙里，连呼吸都轻了几分。
悄悄往后退了两步，草叶划过裤脚，没发出一点声响。
他捡起地上的艾绒包，指尖捏着碎掉的艾绒，那股清苦的味道钻进鼻腔，却压不住心里的闷。
直到走出很远，再也看不见温泉边的人影，他才停下脚步，抬手按了按眉心。
原来她提起言古时的雀跃，不是因为感激，也不是因为想把他留在部落，是真的喜欢。
他低头看着手里的兽皮包，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布面，忽然轻轻叹了口气。
碎掉的艾绒落在地上，被夜风卷走，像他没说出口的、连自己都没察觉的在意。
第二天去跟部落老人提灵芯找野果功劳时，他指尖还残留着艾绒的清苦。
老人问他怎么忽然想起说这个，他顿了顿，只说“灵芯做事踏实，该被看见”，没提昨夜温泉边的月光，也没提那份猝不及防撞进眼里的、让他心口发涩的甜。
第二日的太阳刚爬上山头，部落的晒谷场就热闹起来。
逐越抱着竹篓跑在前头，身后跟着言古，竹篓里装着刚从溪边摸来的小螃蟹，青灰色的壳在阳光下泛着光。
“言古哥哥，你看这个！比昨天的大！”逐越举着螃蟹凑到言古面前，尾巴晃得不停。
言古刚要伸手接，就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转头时，正撞见墨池提着药篮走过来。
灵芯也从后面赶上来，手里攥着刚晒好的野菊干，见了墨池便笑着挥手：“墨池，你去采草药啦？”
墨池的目光在她脸上顿了顿，昨天温泉边那抹刺眼的粉还印在脑子里，可此刻见她眼底亮堂堂的，没半点不自在，喉间那点涩意竟悄悄淡了些。
他点了点头，视线落在言古手里的竹篓上，声音比平时软了些：“嗯，采了点薄荷，你们这是……”
“捉螃蟹！”逐越抢着回答，把竹篓举到墨池面前，“言古哥哥说下午要教我煮螃蟹汤，墨池哥哥要不要一起吃？”
墨池刚要开口，灵芯忽然想起什么，快步走到他身边：“对了墨池，谢谢你说想帮我祭山说话。我本来还担心老人们会反对，现在心里踏实多了。”
她说话时，发梢还沾着点晨露，亮晶晶的。
墨池看着她，忽然想起昨夜落在草叶上的艾绒。
他后来回去捡了，却没再送去，此刻见她气色好，倒也松了口气：“你前几日淋了溪水，祭山那天风大，记得多穿件兽皮。”
“知道啦！”灵芯笑着点头，转头对言古说，“你也一样，别总想着帮逐风劈柴就穿太少。”
言古攥了攥她的手，眼底满是笑意：“听你的。”
这一幕落在墨池眼里，倒没了昨夜的刺。他低头看着药篮里的薄荷，忽然开口：“下午煮螃蟹汤时，我把薄荷带来吧，解腻。”
逐越立刻欢呼起来：“好呀好呀！墨池哥哥也一起！”
正说着，逐风扛着木柴走过来，见几人凑在一起，笑着问：“聊什么呢？这么热闹。”
“说下午煮螃蟹汤！”逐越蹦到他身边，“逐风哥哥，你也来！”
逐风揉了揉他的脑袋，看向墨池：“墨池也一起？正好昨天言古帮我修好了木筏，下午咱们还能去溪边看看，祭山时可能要用到。”
墨池点头：“行，我把草药晒好就过去。”
灵芯看着几人说说笑笑，心里暖烘烘的。她偷偷碰了碰言古的手，见他转头看自己，便眨了眨眼。
言古会意，嘴角弯得更厉害，他大概猜到，墨池或许知道了些什么。
午后，石，，锅架在火上，螃蟹汤的香气飘得老远。
逐越蹲在火边，盯着锅里冒泡的汤，不停问：“好了没呀？我都闻到香味了！”
墨池坐在一旁，帮灵芯递了片洗干净的荷叶：“等会儿盛汤用，不烫手。”
灵芯接过，笑着说：“谢谢墨池。对了，上次你教我认的那种止血草，我昨天在温泉边看到了，下次咱们一起去采？”
墨池愣了愣，随即点头：“好。”他看向言古，见对方也正看过来，还对他点了点头，眼底的最后一点涩意，终于散了。
逐风舀起一碗汤，递给墨池：“尝尝，言古的手艺不错。”
墨池接过，温热的汤滑进喉咙，带着薄荷的清香和螃蟹的鲜。
他抬眼看向围在火边的几人，灵芯正笑着给言古递肉，逐越在一旁闹着要吃蟹黄，逐风在旁边无奈地帮他剥壳。
其实，灵芯和言古会在一起，也算他的……意料……之中。
“好喝吗？”灵芯见他没说话，便问。
墨池点头，嘴角难得弯了弯：“嗯，比上次煮的野菜汤鲜。”
言古笑着接话：“下次再带你们去下游，那里有更大的鱼，煮鱼汤更好喝。”
“好啊好啊！”逐越举着空碗欢呼，溪边的风带着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