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关小月办公室出来,午后的阳光透过老街两旁老树的枝叶,洒下斑驳的光影。徐若杭心情颇好,提议带何明远去唐牧野的“据点”看看。
“唐牧野那小子,现在活得比谁都滋润。你去见识一下什么叫‘纨绔的乡村振兴’。”徐若杭笑着,言语间充满了对发小的随和调侃。她向何明远简单介绍了唐牧野的背景:两人从小一块长大,家世相当。唐牧野从市政府办公室下来驻村,市里的人都以为这位公子哥吃不了苦,很快就会闹着回去,谁知他竟如鱼得水,彻底“放飞自我”,乐不思蜀。
他不住村委安排的宿舍,而是自己租了个农家小院,花心思改造得颇具情调,甚至还请了个专门做饭的厨师。几乎天天呼朋引伴,村民、镇干部都是他院子里的常客,徐若杭也没少去蹭饭。
何明远安静地听着,对这位一面之缘的唐秘书有了个初步印象:一个不按常理出牌、懂得享受生活、并用独特方式融入基层的富二代。何明远看着身边从容自信的徐若杭,心想她不也是同类人吗?这些家境优渥的年轻人,他们择业早已超越单纯的生存需求,更追求社会地位与实现价值。他们的眼界、资源和思维模式,确实与自己这种一步一个脚印爬上来的不同。自己首先考虑的是合规、合理,他们或许更能从利害、格局和资源整合的角度看问题。
他的思绪正天马行空地飘着,几乎有些走神。
突然,异变陡生!
从旁边一条狭窄的巷弄里,猛地窜出几个用丝袜蒙头、手持棍棒的黑影,动作迅猛,目标明确,直扑何明远!
何明远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只觉眼前一根黑影急速放大,接着耳边传来“呼”的风声和徐若杭的一声惊呼,太阳穴附近遭到重重一击!他顿感眼前一黑,天旋地转,整个人像截木桩一样直挺挺地倒了下去,瞬间失去了知觉。
徐若杭反应极快,她看出这些人就是冲着何明远来的!就在何明远倒地的瞬间,她出手如电,一把揪住离她最近的一个歹徒的耳朵,狠命一扯!那歹徒吃痛,脑袋不由自主地被拽得歪过来,徐若杭毫不留情,另一手握拳,一记狠辣的短拳精准地砸在他的太阳穴上!那歹徒哼都没哼一声,应声倒地。
但另外几个歹徒显然训练有素,出手狠辣伶俐,一根棍棒带着风声就朝徐若杭砸来!她急忙抬起手臂格挡。 “咔嚓!”一声轻微的脆响,伴随着钻心的剧痛从小臂传来,徐若杭倒吸一口凉气,整条左臂瞬间使不上力,额头上疼出冷汗。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猛地从旁边冲了过来,挡在徐若杭身前,与歹徒缠斗在一起——是送何明远来的省公司司机!他刚才去停车,听到动静立刻赶了过来。
老街上的群众也认出了徐若杭,顿时炸开了锅! “有人打徐书记!” “快帮忙!抓住他们!” 青壮年们纷纷抄起手边的扁担、板凳围了上来。
混乱中,一个焦急而响亮的声音在人群中指挥:“老乡们!这些歹徒袭击徐书记!别让他们跑了!围住他们!抓活的!”正是闻讯赶来的唐牧野,他一边喊,一边焦急地想往圈里挤。
歹徒们见势不妙,想要突围。但已经被激怒的群众和勇敢的司机死死拖住。 徐若杭看到唐牧野和乡亲们都来了,强撑着的那口气一松,剧烈的疼痛和脱力感袭来,眼前一黑,也软软地瘫倒在地。
等何明远迷迷糊糊恢复意识时,首先闻到的是刺鼻的消毒水味。他睁开沉重的眼皮,发现自己躺在一间装修高档、设施齐全的单人病房里,头上缠着厚厚的纱布,一动就隐隐作痛。
我是谁?我在哪?发生了什么事?最后的记忆是那几个扑上来的黑影和剧烈的撞击……徐书记呢?! 他猛地想坐起来,却发现除了头部剧痛和些许眩晕外,身体其他部分似乎并无大碍。
“你醒了?别乱动,我叫医生来。”一个穿着护工服的中年女人连忙走过来。
“这是哪里?”何明远声音沙哑地问。
“清江市人民医院。我是你们公司请来照顾你的护工。你们领导交待了,你醒了有什么需要,想吃什么尽管说。”护工答道。
何明远看着这间冰冷而豪华的病房,感到一种莫名的压抑和孤独。他想下床活动一下。
“和你一起送来的那位女的,她在你隔壁病房。”护工搀扶着他,“她手臂被打骨折了,刚做完手术,麻药还没过,人还没醒呢。”
何明远心中一紧!徐若杭也受伤了?! 他完全不知道他晕倒后发生的事。
“我去看看她。”他急切地说。
刚被搀扶到门口,就看到旁边病房门口围了一大群人。关小月、唐牧野、马志刚、关学峰,还有几名穿着警服和不少一看就是体制内干部模样的人,气氛凝重。
关小月一眼看到何明远,立刻走了过来,脸上带着后怕和庆幸:“醒了就好,醒了就好!真是福大命大!若杭为了护着你,跟那帮人搏斗中,手臂被打折了,刚接上,还没醒。你别担心,医生说了没大事。”
这时,两名派出所民警也走了过来:“何明远同志是吧?你好,我们是王门镇派出所的,想跟你了解一下下午发生的情况。”他谨慎地没有使用“打架”这个词。
“无法无天,是恶性袭击事件!我全程录了像,已经发给你们市局了!”唐牧野立刻激动地反驳,脸上带着前所未有的愤怒和严肃。
两名民警面露难色,对视一眼,其中一人对关小月低声道:“关书记,借一步说话。”
关小月跟着民警走到走廊尽头,低声交谈了几句。只见关小月脸色微变,立刻快步走到关学峰身边,低声汇报。关学峰听着,眉头紧紧锁成了一个“川”字,脸色变得异常严峻。
民警走回来对何明远说:“那几个人我们已经控制起来了。目前看,故意伤人是跑不了的。但你如果需要休息,我们可以改天再来做详细笔录。”
何明远一头雾水,更是感到一阵寒意:“我…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企业职工,无权无势,平时也从不与人结怨。他们是不是…认错人了?”他实在想不通自己为何会遭此横祸。
民警解释道:“根据我们目前初步了解,对方目标很明确,就是冲着你来的。徐书记是为了保护你才受伤的。后来是你们公司的司机同志及时赶到拖住了歹徒,最后是唐秘书组织群众一起把他们抓获的。”
“没错,要不是我带着乡亲们及时赶到,你和若杭更危险!说起来,我算救了你一命。”唐牧野靠在墙边,虽然语气试图轻松,但眼神里的后怕和愤怒并未消退。
这时,关学峰走了过来,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他对民警说:“我已经联系了你们县公安局的廖国华政委,这个案子,他会亲自带县局刑侦大队会立刻接手。你们现在的任务,就是在这里负责何明远同志的安全保卫,市局的人到来之前,寸步不离。这是命令。”
“是!领导!”民警显然认识关学峰,立刻立正敬礼,神情肃然。
关小月看到关学峰如此紧凑严厉的部署,心知此事绝不简单,她走到一旁,挽住了匆匆赶来的丁玥的手臂,两人都焦虑地望着病房内。病房里摆满了各界送来的鲜花,生机勃勃,却更反衬出情况的诡异和严峻。关学峰和丁玥对徐若杭的关心更多是感激徐禹杭对他们孩子的关照。
黑水村项目部,楼听松临时办公室。
司机刚刚低声向楼听松汇报完何明远遇袭的经过。楼听松面沉如水,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
几乎同时,审计小组的负责人也进来汇报第一天的审计发现:“楼组长,项目刚启动,目前工作量还不大。但我们发现一个明显的矛盾点:部分施工日志显示安全员当时在岗,但同一时间的项目部会议纪要上,却又有该安全负责人的签名参会记录。也就是说,这两份记录至少有一份是造假的。”
楼听松沉默了片刻,目光锐利如刀,缓缓开口,语气冰冷:“如果兴师动众下来一趟,最后只查到安全制度执行不严这种皮毛问题,那我们根本就不该来。”
这句话,为整个审计工作定下了彻查、深挖的强硬基调。
汇报人离开后,楼听松独自站在窗前,望着外面沉沉的夜色。何明远遇袭……这件事绝不可能简单。在他印象里,何明远是个低调、甚至有些隐忍的年轻人,没有什么鲜明的攻击性。这样的一个人,怎么会惹来如此凶狠的、直取性命的报复?
夜色更深,医院的灯光和黑水村的灯光一样,都无法完全驱散那弥漫而来的重重迷雾和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