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后的试验田总有忙不完的活计。林晚带着农人们翻地晒土,准备播种冬小麦,赵衡处理完朝政赶来时,正见她弯腰捡拾地里的碎石,额角的碎发被汗水濡湿,贴在脸颊上。
“歇会儿。”他走过去,自然而然地接过她手里的筐子,“这点活让他们干就好,你别累着。”
林晚直起身,捶了捶腰,笑:“闲着也是闲着。再说这土得筛得细些,明年麦种才能扎根稳。”她转头喊远处的赵稷,“稷儿,别追蝴蝶了,过来帮父王递种子袋。”
五岁的小皇子正追着黄蝴蝶跑,闻言颠颠地跑回来,手里还攥着朵野菊,往林晚鬓边一插:“母后戴花好看。”
赵衡看着她鬓边的小黄花,眼底漾起笑意,伸手替她理了理:“是好看。”
林晚脸颊微热,拍开他的手:“没个正经。”嘴上嗔怪着,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日头偏西时,一家三口坐在田埂上的石板凳上。赵衡从食盒里拿出温热的玉米饼,林晚细心地掰成小块,喂给赵稷,自己则拿起块粗粮饼啃着。赵衡见了,把手里的玉米饼递过去:“换着吃。”
“我爱吃这个。”林晚摇头,“你忘了?我在林家庄时,就盼着能顿顿吃上粗粮饼。”
“那是以前。”赵衡不由分说地把玉米饼塞她手里,“现在该换着花样吃。”他拿起她咬过的粗粮饼,毫不在意地吃起来,仿佛这是再寻常不过的事。
赵稷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他们,忽然说:“父王总吃母后剩下的。”
林晚被逗笑,捏了捏他的小脸:“等你长大了就懂了。”
晚风渐凉,赵衡脱下外袍,披在林晚肩上。袍子上带着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混着田埂的泥土气,让人觉得踏实。“明日要降温,记得多穿件衣裳。”
“知道了。”林晚拢了拢衣襟,“对了,前几日巴图送的苜蓿种,我试种了半亩,长得极好,来年可以在北边推广,让牧民的牛羊过冬也有草料。”
“你定就好。”赵衡望着远处的炊烟,“户部那边我打过招呼了,需要多少银子尽管支。”他顿了顿,又道,“下月初有场秋猎,你也一起去?带稷儿去看看草原。”
林晚想起草原的辽阔,点头:“好啊。正好看看那边的土壤,能不能种些耐寒的作物。”
赵衡无奈地笑:“到了哪儿都想着种地。”话里虽带嗔怪,眼里却满是纵容。
回去的路上,赵稷累得趴在赵衡肩头睡着了。林晚跟在一旁,踩着他的影子慢慢走。月光洒在田埂上,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偶尔有风吹过,带来成熟的麦香。
“还记得刚认识时,你总躲着我。”赵衡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孩子,“在林家庄的田埂上,见了我就往玉米地里钻。”
林晚想起那时的窘迫,耳根发烫:“谁让你那时总摆着太子的架子。”
“我哪有。”赵衡委屈,“我那时是怕唐突了你。”他转头看她,月光下她的侧脸柔和,“幸好没让你一直躲下去。”
林晚心里一暖,伸手挽住他的胳膊。两人并肩走着,没再多说什么,却有种无需言说的默契。田埂上的脚步声轻缓,伴着赵稷均匀的呼吸,像一首温柔的歌谣。
回到东宫时,赵稷已经睡熟。林晚替他盖好被子,转身见赵衡正站在窗边,手里拿着她白日里晾晒的草药,在灯下翻看医书。
“还不睡?”她走过去,从背后轻轻抱住他。
“看看这艾草能不能混在饲料里,听说能预防牲畜疫病。”赵衡握住她的手,贴在脸颊上,“等忙完这阵,咱们去玉泉山住几日,就我们俩。”
林晚心里一动,点头:“好。”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落在摊开的农书上,照亮了密密麻麻的批注。这就是他们的日子,没有太多风花雪月,却在田埂的泥土里,在灶间的烟火中,在彼此眼底的牵挂里,酿出了最醇厚的甜。
就像试验田的庄稼,无需刻意施肥,只需日日相伴,便会在时光里,结出最饱满的温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