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在这一刻仿佛被冻结。
我死死地盯着靖王幕玄礼掌心那块幽蓝色的晶石,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攫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我胸口处,那两块一直与我血脉相连的星石碎片,正以前所未有的频率剧烈震颤、发烫。它们传递来的,不是面对同类的亲近,而是源自本能的、最原始的警惕与敌意。
是它。
那个在我脑海中,与“万蛊之皇”的警告一同出现的,另一个“天外之物”!
我从未想过,它竟会在我最熟悉的敌人手中。
“很惊讶,是吗?”幕玄礼似乎极为享受我们此刻震惊的表情,他脸上的笑容愈发得意与扭曲,“皇兄,秦卿,你们以为自己是天命所归,是独一无二的?却不知,上天真正拣选的,是我!”
“你用这东西,控制了父皇?”幕玄辰的声音里,杀意已然沸腾。
“控制?不,皇兄,你说错了。”幕玄礼摇了摇头,好整以暇地把玩着那块蓝色晶石,“我只是让父皇……做了一个他永远也不愿醒来的美梦罢了。在梦里,他还是那个励精图治的圣君,而你,也还是那个让他骄傲的太子。多好,不是吗?”
这轻描淡写的话语,却透露出最极致的残忍。
他这是将父皇的神智,囚禁于一块石头所制造的幻境之中!
“现在,我给你们一个机会。”幕玄礼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充满了贪婪与占有欲,“秦卿,把你身上的星石交出来,然后,乖乖地站到我身边。我可以饶皇兄一命,让他也去父皇的梦里,继续做他的太子殿下。否则……”
他的话音未落,一股磅礴的、充满了阴冷与毁灭气息的力量,从他掌心的蓝色晶石中轰然爆发!
“轰——!”
我们脚下的大地,猛地一颤!
我身旁的幕玄辰反应极快,一把将我揽入怀中,飞身后退。就在我们原先站立的地方,一根粗壮狰狞的石刺,猛地破土而出,带着尖锐的呼啸,直冲天际!
这只是一个开始。
“轰!轰隆隆!”
以皇宫为中心,整片大地都仿佛活了过来。无数的石刺、地裂,如同愤怒的巨兽,向着我们所在的位置疯狂蔓延、穿刺!靖王竟是引动了京城的地脉,要将我们二人,活生生撕碎在这片土地之上!
“他疯了!”我失声惊呼。如此大范围地引动地脉,必然会波及城中无辜的百姓!
“他不是疯了,他是故意的!”幕玄辰一语道破了靖王的图谋。
他要制造混乱,制造恐慌,然后将这一切,都栽赃到我们“妖星”的头上!
退无可退!
“动手!”幕玄辰低喝一声。
我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催动体内那两块星石碎片的力量。
一股是来自皇陵地宫,带着彻骨寒意的冰冷之力;另一股则是融合了蛊族圣物,充满了磅礴生机的温和之力。一冰一暖,两股截然不同的力量在我体内交汇,没有冲突,反而完美地融合成了一道纯粹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能量洪流!
“嗡——”
白光以我们为中心,骤然扩散,形成一个巨大的半球形护盾,将我们二人牢牢护在其中。
那些狰狞的石刺撞在护盾之上,发出“砰砰”的闷响,激起一圈圈涟漪,却始终无法突破分毫。
“哈哈哈!终于肯用出来了么?”宫墙之上的幕玄礼,不惊反喜,笑得更加癫狂,“来,就让京城所有的百姓都看看,你们这‘妖星’的力量,是何等的可怕!”
他猛地催动蓝色晶石,幽蓝色的光芒暴涨,与我们这边的白色护盾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刹那间,以我们为中心,方圆数里的地面,都开始剧烈地摇晃、龟裂!无数民宅的墙壁上出现了狰狞的裂缝,瓦片“簌簌”下落,街道上响起了一片惊恐的尖叫与哭喊。
天与地,都在这星石之力的对撼下,剧烈颤抖!
“看到了吗?你们看到了吗?”
靖王的声音,在蓝色星石的加持下,如同滚滚天雷,响彻了整个京城的上空。
“妖星之力,足以毁天灭地!是我,靖王幕玄礼,在拼死抵挡着他们!否则,今夜,整座京城都将化为废墟!”
他的声音充满了“正义”与“悲壮”,极具煽动性。
“京城的百姓们,你们的苦难,才刚刚开始!”
留下这句恶毒的诅咒,靖王仰天长笑,竟是主动收回了力量。
大地停止了震动,幽蓝色的光芒瞬间敛去,他的身影,也随之消失在了太和殿的殿顶之上。
他根本没想过要与我们分出胜负。
这从头到尾,就是一场为我们量身定做的、栽赃陷害的盛大表演!
随着靖王的力量退去,笼罩着皇宫的那层蓝色屏障,却依旧坚不可摧。
我们被挡在外面,而那场惊天动地的对决所造成的破坏,与靖王那番响彻全城的“证词”,却已经化作一口黑锅,死死地扣在了我们的头上。
听着四面八方传来的、百姓们惊魂未定的哭喊与咒骂,我与幕玄辰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凝重与冰冷。
我们迅速离开了这片是非之地,潜藏进了一处早已废弃的民宅之中。
这一夜,京城无眠。
而我们,也终于明白了靖王那句“你们的苦难,才刚刚开始”的真正含义。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外面便传来了更加巨大的恐慌与骚动。
我与幕玄辰悄悄来到街角,眼前的景象,让我们通体生寒。
城中负责救火的巡防营,提着木桶,却迟迟不敢去打水。无数百姓围在自家井口,脸上是如出一辙的恐惧与绝望。
“水……水不能喝了!”
“是妖术!是妖女的诅咒!”
我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只见那清澈的井水之中,竟泛起了一层淡淡的、与昨夜靖王星石一模一样的蓝色幽光!
不仅仅是水井。
我们奔赴贯穿京城的护城河,那奔流不息的河水,此刻也像是被一层蓝色的轻纱笼罩,在晨光下,散发着诡异而不祥的光芒。
京城所有的水源,在一夜之间,全都被污染了!
很快,便有第一个口渴难耐的百姓,颤抖着打了一桶水,一饮而尽。
片刻之后,他便面色发青,浑身乏力地瘫倒在地。紧接着,更有身体虚弱的老人与孩子,在饮用此水后,口吐白沫,甚至呕出带血的污物,直接昏死过去。
恐慌,如同瘟疫一般,在整座京城疯狂蔓延。
水,是生命之源。
断绝了水源,便是要将这百万生灵,一同逼上绝路!
就在全城百姓陷入最深的绝望之时,靖王那张盖着“监国之宝”的皇榜,再一次,贴满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妖星祸国,罪证确凿!妖女秦卿,因其阴谋败露,竟丧心病狂,以南疆禁术污染京城水源,欲拖全城百姓,为其陪葬!”
“此等妖邪,人人得而诛之!”
“凡能诛杀妖女秦卿者,靖王府必有重赏!”
一瞬间,所有人的恐惧、愤怒、绝望,都有了宣泄的出口。
这个出口,就是我,秦卿!
“杀了她!杀了那个妖女!”
“她要我们死,我们先让她死!”
“诛杀妖女秦卿——!”
“诛杀妖女秦卿——!”
山呼海啸般的怒吼,从京城的每一个角落响起。那些上一刻还在为水源被污而哭泣的百姓,下一刻,便拿起了家中所有能当做武器的东西,菜刀、锄头、木棍……他们的双眼因愤怒与恐惧而变得通红,汇聚成一股股人流,涌上街头,疯狂地嘶吼着我的名字。
民怨,彻底沸腾了。
我站在阴暗的角落里,听着那响彻天地的、对我的死亡判决,只觉得浑身冰冷。
靖王幕玄礼,他用一场天衣无缝的表演,一次釜底抽薪的毒计,成功地,将我变成了全城百姓不共戴天的死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