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的微弱波动，就像一颗掉进精密仪器里的沙子，虽然没让“万界数据统合体”这台超级计算机当场死机，但确实让它那绝对理性的逻辑链条，结结实实地打了个磕巴。射向苏牧和情绪奇点的淡紫色锁链凭空消散，这无声的变化比任何宣言都响亮——有某种更高层级的东西，临时给他们罩了个“免战牌”。
战场上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古怪起来。
最先品出味儿来的，是那位正被规则锁链缠得有点上火儿的“青帝”。它那磅礴的生命意念像最灵敏的触须，立刻捕捉到了这丝不寻常的偏斜。虽然它还在跟那些该死的锁链较劲，翠绿薄膜被勒得嘎吱作响，边缘都开始迸出细碎的、类似冰裂的光纹，但它传递过来的意念，却带上了一点儿恍然大悟和重新掂量的意味：“啧？小家伙，你这‘变数’里头，还掺着连这铁疙瘩都得让三分的因果？老夫倒是看走眼了。”
它的抵抗可一点没松懈，无数由生命源力凝聚成的、开满不知名花朵的粗壮藤蔓，依旧和那些淡紫色的数据锁链死磕，规则对撞湮灭时发出的“滋滋”声，听得人牙酸。不过很明显，这位来自异维度的老前辈，开始把苏牧这个原本只是“顺带看一眼”的小角色，放到了一个更重要的秤盘上。
另一边，“肃正协议”那家伙，还是那副死德行。它的无形力场跟淡紫色锁链硬碰硬，银灰和暗紫的光芒撞在一起，不断有规则碎片像火星子一样崩飞。它好像完全不受外界干扰，就是个莫得感情的对抗机器，一门心思执行着“干掉未授权高维干涉”的核心指令，至于内部是不是因为“暂停清理”和“应对威胁”这两条矛盾命令而快要逻辑崩坏，那就只有它自己知道了。
最贼的，还是藏在混沌核心里的“窃眸者”。那点纯白光芒这会儿闪烁得跟抽风似的，充分暴露了它内心的极度不平静。它可是清清楚楚地感知到了“统合体”对苏牧态度的180度大转弯，也摸到了那丝导致转变的、带着特殊“权限”味道的波动。一股子混杂着酸溜溜的嫉妒、烧心挠肝的贪婪、还有踩到钉子般的警惕，像毒蛇一样在它意识里窜动。它算是明白了，这个它原本以为只是盘小菜、甚至能拿来当补品的“变量”，身上缠着的线头，又乱又深，水浑得超乎想象。
“万界数据统合体”那冰冷的合成音在卡顿了一下之后，又响了起来，但内容已经悄悄把苏牧和情绪奇点给“划掉”了：
“指令更新确认。对‘高优先级特殊变量单位’（苏牧）及其关联体（情绪奇点），转入被动观察模式，中止一切主动接触与数据采集行为。”
“当前优先执行序列不变：全力禁锢未登记高维实体‘青帝’，压制‘区域肃正协议’非标准行为，最高优先级定位并拘捕非法权限窃取者（窃眸者）。”
这铁疙瘩的逻辑核心转得飞快，立刻调整了策略，把绝大部分的算力和规则压力，像小山一样压向了“青帝”和“肃正协议”。这一下，“青帝”那边的翠绿薄膜顿时发出了更明显的呻吟，边缘那些裂纹跟蛛网似的蔓延开来，它和老家那个“万木长生界”的联系，感觉就像信号不良的老旧电话，时断时续，快要被强行掐断了。“肃正协议”的力场也被压缩得更狠，银灰色的光芒在锁链的缠绕下黯淡得像快要熄灭的炭火。
苏牧和情绪奇点这边，算是暂时从刀口上溜达下来了，可俩人心里头一点没觉得轻松。他俩现在就像台风眼里暂时没雨，但四周那是毁天灭地的狂风暴雨，而且这鬼知道能维持多久的平静，反而更让人心里发毛。
“刚才那下……是之前帮过咱们的‘那位’吗？”苏牧用意念跟情绪奇点嘀咕，灵魂跟悖论印记还连着弦，不敢有丝毫放松。
“可能性极高，超过八成。”情绪奇点分析得飞快，“它的权限印记能逼着‘统合体’改程序，说明在‘源协议’那个体系里，辈分高得吓人。它再次插手，目的搞不清，但眼下对咱们算是个好消息。”
“它这是在……保我？”苏牧有点懵。从最早跟那什么“补完草案”共鸣，到后来莫名其妙得到规则馈赠，再到现在关键时候拉一把，那道“古老目光”的做派，怎么看都像是在护犊子，或者说……像是在投资一个潜力股？
“更准确点说，是保护它看中的‘变量’，别让其他家伙提前给祸害了或者捡了便宜。”情绪奇点说话一向直接，“咱们在它眼里，估计跟实验室里打了特殊标记的小白鼠，或者没完工的艺术品差不多。现在这‘暂缓执行’和‘受限访问’，可不是啥自由解放，而是给咱们贴上了‘此物有主，闲人勿动’的标签。”
这说法让苏牧心里头五味杂陈。从被毁灭程序追着杀的清理目标，摇身一变成了某个未知大佬的“私藏”，这身份转变，实在让人高兴不起来。
就在他俩意念交流这工夫，战场上那脆弱的平衡，又他妈的被打破了！
一直被“万界数据统合体”当成重点打击对象的“青帝”，看样子是真被这蛮不讲理的“归档”和“禁锢”给惹毛了。它那一直还算温和的意念，陡然间变得跟极地寒风一样刺骨：
“给脸不要脸！真当老夫是泥捏的不成？！”
话音未落，那原本被锁链缠得不断收缩的翠绿薄膜，猛地一下向内塌陷！不是崩溃，而是极致的收缩！所有的生命源力，所有的翠绿光华，都在刹那间收敛、凝聚，最终在薄膜中心，坍缩成一颗只有拳头大小、却亮得让人无法直视的翠绿色光核！这光核滴溜溜旋转，表面无数比头发丝还细、天然生成、蕴含着生命大道奥秘的纹路流转不息，散发出的能量波动，让周围整片虚空都跟着发抖，好像随时要裂开似的！
它这是豁出去了，连通道和防御都不要了，把所有的家底，都浓缩成了最强的一点！
“生命赞歌——破妄之芽！”
“青帝”的意念如同开天辟地时的第一声呐喊。那颗翠绿光核猛地一颤，像是心脏最强有力的一次搏动，紧接着，一道凝练到变态、细得跟激光似的翠绿光芒，从光核最中心迸发出来！
这道光，看着细，里面却蕴含着“青帝”对“生命”这玩意儿的终极理解——一种绝对的“老子就要存在，老子就要生长”的霸道意志！它压根不搭理周围那些缠缠绕绕的淡紫色规则锁链，不是硬闯，而是它所过之处，那些代表着“禁锢”和“归档”的规则，就跟见了鬼似的，自己就瓦解了、退缩了，像冰片子遇到烧红的铁块！
它的目标，既不是回头打“万界数据统合体”，也不是去怼“肃正协议”，而是……直指那道连接着“万界数据统合体”和这个世界的——暗紫色裂隙本身！
“青帝”这是要玩狠的，直接砸烂对方过来的“门”！
“警告！警告！检测到超高强度生命规则穿刺攻击！”
“目标：维度连接稳定锚点！”
“威胁等级：最高！毁灭级！”
“启动终极应急防御协议！规则偏转力场过载运行！”
“万界数据统合体”的合成音头一次带上了明显的急促味儿。暗紫色裂隙周围“嗡”的一声，瞬间弹出无数层由闪烁的数据符文构成的、像菱形水晶片一样的屏障，一层摞一层，厚得跟千层饼似的，试图把那道要命的翠绿光芒给挡开或者磨掉。
可“破妄之芽”这招太邪门了。它根本不是普通的能量冲击，而是规则的显化，是“生命”这个概念对“非生命”禁锢的终极否定！
只见那道翠绿光芒，像烧红的刀子切黄油一样，“嗤啦”一下就穿透了一层又一层的水晶屏障，那些看着能扛住恒星爆炸的防御，在“生命”这种最本源的力量面前，脆得跟纸糊的一样！
眼瞅着翠绿光芒就要怼到暗紫色裂隙的核心点了！
就在这节骨眼上，异变又生！
那个一直猫在混沌核心里、被“万界数据统合体”标为头号通缉犯的“窃眸者”，终于他妈的动了！
它等的就是这个机会！一个“万界数据统合体”被“青帝”的搏命一击吸引了全部火力、防御出现短暂真空的绝佳时机！
没啥惊天动地的动静，只有一道极其隐晦、扭曲了光线和所有感知的波动，像条阴险的毒蛇，从混沌核心里悄咪咪地溜了出来。这道波动不奔“青帝”，不奔“肃正协议”，也不直接去撩拨“万界数据统合体”，而是……绕了个极其刁钻的弯儿，目标明确，直扑暂时处于“安全区”的——苏牧！
“窃眸者”这狗东西，贼心一直没死！它就是要趁着这极致混乱的档口，强行拿下苏牧，夺取他灵魂深处那个连“古老目光”和“统合体”都另眼相看的悖论印记，夺取这份特殊的“变量”本质！
这一下太突然了，太阴了！无论是正在全力爆发的“青帝”，还是手忙脚乱防御的“万界数据统合体”，甚至连大部分注意力都被“青帝”那惊天一击吸引过去的情绪奇点，都没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苏牧只觉得一股子冰冷、粘稠、充满了疯狂贪婪味道的力量，像无数根看不见的针，“噗”一下就扎透了他和情绪奇点仓促间撑起的防御，狠狠刺进了他的灵魂最深处，目标明确，直奔那和悖论印记融合的部分！
“呃啊——！”
灵魂被硬生生撕扯的剧痛，让苏牧眼前一黑，意识差点当场消散！那种感觉，就像有无数只手在脑子里疯狂搅动，要把他最核心的东西抠出去。
“苏牧！”林栀带着哭腔的惊呼在意念层面炸开，充满了无助。
情绪奇点也疯了似的调动力量想拦，可那道扭曲的波动跟狗皮膏药一样，死死缠住苏牧的灵魂，已经开始蛮横地剥离、抽取悖论印记的本源力量！苏牧感觉自己像个被拧开的水龙头，生命力连同着那神秘的印记力量，正在飞速流失。
就在苏牧觉得自己的意识快要被那疯狂的贪婪彻底吞没，灵魂深处的悖论印记也因为被强行抽取而光芒急剧黯淡，眼看就要熄灭的刹那——
他妈的，又出幺蛾子了！
这次不是外援，而是来自苏牧灵魂最深处，那枚跟“补完草案”共鸣过、被“古老目光”瞅过的悖论印记，它自己……炸毛了！
当遭到“窃眸者”这种源自“源协议”体系内部、带着明抢性质的扭曲力量入侵时，悖论印记像是被触发了某种埋在底层的终极防御程序。
它不再仅仅是散发点“变量”波动，而是……头一次，主动地、清晰地，显露出了它内部隐藏的某种复杂……结构！
一个极其繁复、由无数细微得如同星尘的光点和流动线条构成的、仿佛蕴含着宇宙某种最底层秘密的立体徽记，猛地从苏牧灵魂深处浮现出来，取代了原来那个模糊的光团。这徽记一出现，就散发出一股子难以形容的古老、威严、甚至有点蛮横的气息，那感觉，就像沉睡的巨兽突然睁开了眼！
这徽记出现的瞬间，那股正死命扒拉苏牧灵魂、属于“窃眸者”的扭曲力量，就跟癞蛤蟆碰到了烧红的烙铁，发出了凄厉到不像话的、仿佛从灵魂最底层挤出来的尖啸，然后……“滋啦”一下，当场汽化，消失得无影无踪！
“窃眸者”那点纯白光芒，像被一柄无形的大锤狠狠砸中，猛地黯淡、收缩，传递出极度痛苦和见了鬼一样的难以置信：“不……不可能！这……这是‘源初设计院的印记’？！开什么宇宙玩笑！这玩意儿……怎么会……怎么可能在一个低维度的变量身上？！”
它的尖啸里充满了无法理解的恐惧，好像看到了世界上最离谱、最让它肝儿颤的东西！
而几乎在同一时间，那道马上就要怼上暗紫色裂隙的翠绿光芒“破妄之芽”，还有正在拼命防御的“万界数据统合体”，甚至连那个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肃正协议”，全都跟被按了暂停键一样，所有的“注意力”，唰的一下，再次死死地钉在了苏牧身上，钉在了他灵魂深处那个刚刚冒出来的古老徽记上！
整个战场，因为苏牧灵魂里这突如其来的、谁也没料到的变故，第三次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
只有那个古老的徽记，在苏牧的灵魂中缓缓旋转，散发着既神秘又让人不敢直视的光芒。
“源初设计院的印记”？
这他妈又是个啥？它为啥会在我身体里？它跟悖论印记，跟那个“补完草案”，还有那道神神秘秘的“古老目光”，到底有啥关系？
苏牧的意识在剧痛和巨大的震撼中慢慢回笼，无数的问号，像海啸一样把他给淹了。他感觉自己就像个掉进蜘蛛网里的虫子，身上的线越缠越多，越缠越乱，而织网的家伙，却一个比一个藏得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