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明年(179年),他又会借机惩治处死王甫与太尉段颎,引发士族与宦官的内斗,处死了司徒刘合、少府陈球与卫尉阳球。
刘宏少年即位,登基不久一直在不断的消磨着权臣、宦官与士族的力量,企图坐稳江山。
只是他能力有限,想要抓稳权力,却总是按住葫芦浮起瓢,天下已经完全崩坏。世家豪族巨富,但朝廷却一贫如洗,以至于接下来182年与185年的两次大疫发生时,大司农的府库中,连派送医药的钱都没有,只能放任自流。
182年的瘟疫大流行,也直接导致了张家兄弟的黄巾起义。
三人在侍女的引领下,回到耳房,将三封短信交给张梁。
张梁却以信笺乃私隐为由没有接纳,只说明天一早自己会带信鸽前来。
几人闲聊一阵,天色渐渐阴沉,隔壁侍女过来通禀,请大家移步偏厅,准备晚宴。
暮云低垂,夕阳西下。
众人来到偏厅,只见琉璃灯罩里,蜡烛正在安静地燃烧,烛光穿过透明的琉璃,将厅堂映照得明亮异常。虽不如白昼,但比起当天在荀家,已经是亮了好几个度。
手摇风扇不时送来习习凉风,灯罩里的烛火却是纹丝不动,丝毫不受风扇的影响。
老和尚安世高捻着佛珠赞叹,“西域虽有琉璃,却从未见过如此精巧剔透之物。”
魏老爷子呵呵一笑,“此物乃是三郎研制。他见老夫喜欢夜间看书,偏生又老眼昏花,特意为我制配。”
钟瑜上前,轻轻敲击灯罩,只听见玻璃发出清脆嗡鸣,格外悦耳。
“竟是一体而成,毫无拼接缝隙。”
荀爽闻言,好奇提起一个灯罩,烛火顿时在风中摇曳不定。
他赶紧将灯罩放回灯座之上,“不惧风吹,比起当年长信宫的乞赐封灯更为明亮。妙哉!妙哉!”
“请入座!”老爷子一马当先,往主桌走去。
偏厅里不设跪坐席位,取而代之的是张梁设计的桌椅。主桌摆着圆桌圈椅,其余各桌都是八仙桌配长条凳。
魏老爷子携着田丰、程昱、沮授作为曲阳代表,与颍川宾客安世高父子、荀爽、钟瑜同坐主桌。
年轻子弟按年纪长幼分坐四席,济济一堂。
侍女们端着菜肴鱼贯而入,很快将三样餐前冷盘端上了桌。
鲑鱼片薄如蝉翼,下面铺着碎冰沙,色泽红亮明艳;白切鸡皮色金黄,鸡肉紧实;盐水牛肉肌理分明,咸香扑鼻。
三种调配好的蘸碟正散发着香料独有的芳香,勾动着满堂宾客肚中的馋虫。
长者未动,举箸不食。
魏老爷子环视一圈,介绍道,“此乃冰镇鲑鱼脍,南海白切鸡与曲阳盐水牛肉,佐以特制蘸料,风味尤胜。”
他看向安世高,笑着说道,“听闻贵客将至,今日府中游鱼自跃出水,家鸡失足掉进池塘,庄户耕作不小心,还跌死了一头牛。安沙门但用无妨。”
安世高双手合十,说道,“既是三净肉,那贫道便却之不恭了。”
“请!”
一时之间只听见筷子与碗碟齐响,美食入口,止不住手,众人都在克制着自己的吃相,不让幸福的泪水从嘴角滑落,避免人前失礼。
三道冷盘用过,众人纷纷放下筷箸,侍女们上前,撤下残羹菜盘。
安世高轻抚念珠,“鲑鱼脍佐以香茅姜丝,腥秽尽去。肉色红艳,质地细腻,入口即化,当真绝妙。”
钟瑜拿起帕子擦着手,“这南海白切鸡,皮肉间凝脂有若琥珀,皮弹肉紧,佐以料治极为可口,不曾想交州蛮夷之地,竟有如此美味。”
老爷子呵呵笑道,“下午所尝荔枝,也是南海珍品。三郎有一友人,在南海尝过此果后,竟不思归乡,甘做一名岭南人。”
他看向张梁,“三郎,那诗,是如何写的?”
张梁起身,朗声念道,“罗浮山下四时春,卢橘杨梅次第新。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
荀爽拊掌而赞,“好诗!好果!三郎,你这友人倒也是个妙人,日后若是有缘,一定要与他见上一见。交州之叛必要早日平息才是!不可断了荔枝北上之路。”
张梁心道,只怕是有缘无分,咱也活不了那么久啊。
老爷子哈哈一笑,“能得三位大家赞赏,当浮一大白。”
桌边侍女呈上三种饮品:太平甘露酒香凛冽,闻之令人熏然欲醉;葡萄酒紫韵流转,带着酸涩与果香,冰镇橙汁色泽橙黄如金,闻之甜香扑鼻。
席间众人各自取用,好酒劲醇烈的,拿了太平甘露;喜欢口感绵柔的,则挑了葡萄美酒;不胜酒力之人,则选用了冰镇橙汁。
老爷子举杯起身,“老朽谨以西域琼浆,敬谢诸位不远千里而来。”
琥珀色的酒液在烛光下,光华流转,熠熠生辉,满座宾客纷纷举杯相应。
荀爽一口饮尽,只觉得同是太平甘露,这酒比二哥荀绲给自己喝的,更加霸道一些,他连忙揉了揉胃,让酒劲尽快顺下去。
钟瑜浅酌葡萄酒,入口只觉得酸涩刺舌,吞咽入喉后竟有丝丝甘甜余韵,不由叹道,“此酒恰似人生百味,初尝酸涩,回味甘甜。”
久不出声的安仁洛却是出言反驳,“钟先生尚能品出回甘。如我等亡国之人,自始至终只尝得酸涩苦楚。”
老和尚安世高看了儿子一眼,将手中的念珠塞进袖袋,喝了一大口橙汁,徐徐说道,“觉着酸涩,就喝点甜的,以甘味相济。”
又向主位上的老爷子合十致歉,“犬子酒后失仪无状,还请魏公海涵。”
魏老爷子只知道安世高是安息僧人,并不清楚祖孙三人的具体来历。听安仁洛说自己是亡国之人,又见他脸上神情愁苦,眉宇之间郁结难解,安慰道,“多思伤脾、多忧伤肺,既是酒后,但抒胸臆无妨。”
正在此时,侍女们奉上鲍鱼瑶柱炖鸡汤,一人一小盏早已分好,瓷盏中清汤澄澈,瑶柱沉浮,鲍鱼沉底,却不见一丝鸡肉。
汤未放下,满堂之上,都已经闻到了浓郁的鸡肉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