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宫的晨光穿透云层,洒在朱红宫墙上时,中枢衙署的铜钟已敲响三响。范质握着刚修订完毕的《禁军换防细则》,指尖划过“三年一换、籍贯回避”八字,眉头仍未舒展——自御书房定策已过十载,后周新政早已从朝堂深宅渗透到边陲郡县,可今日要推行的“殿前司与侍卫司中层将领交叉调任”,仍是块难啃的硬骨头。
衙署外传来马蹄声,魏仁浦一身藏青官袍踏入议事厅,随身的铜匣里装着全国转运使上报的粮草清册。“范相,北疆转运使奏报,今年秋收丰稔,边军粮草可支用至明年夏初,只是……”他顿了顿,将清册摊开在案上,“成德节度使王彦超上书,称交叉调任会导致边军‘将不知兵、兵不认将’,请求暂缓推行。”
范质指尖敲击案面,目光落在清册末尾的朱红印章上:“王彦超手握成德兵权十余年,新政推行以来,他虽未明着反对,却屡次以边患为由拖延换防。如今陛下要将他麾下的殿前司虞候李筠调往侍卫司,又把侍卫司的慕容延钊派去成德,这是要彻底打破他在军中的盘根错节啊。”
话音刚落,韩通推门而入,腰间佩刀碰撞出清脆声响。这位如今的侍卫亲军都指挥使面色沉凝:“昨夜收到密报,王彦超已暗中召集麾下将领议事,怕是要从中作梗。陛下让我们今日议定对策,诸位可有良策?”
魏仁浦抚须道:“转运使司已按陛下旨意,暂停了成德镇下月的额外粮草拨付,只留基本军需。王彦超若敢抗命,粮草便成了制约他的杀手锏。”
“粮草是其一,更要防他狗急跳墙。”范质补充道,“陛下十年前设立的预备役制度如今已见成效,河北路预备役已集结三万兵力,由中枢直接调遣,若成德镇有异动,可即刻驰援。再者,慕容延钊素有威望,且与李筠私交甚好,让二人交叉调任,既不会引发将士抵触,又能瓦解王彦超的势力。”
韩通眼中闪过赞许:“范相所言极是。此外,陛下还密令我选拔殿前司精锐,驻守成德边境的邢州,明为防备北汉,实则震慑王彦超。只要他敢越雷池一步,便让他有来无回。”
三人正商议间,内侍监太监匆匆来报:“陛下驾到——”
柴宗训身着明黄常服,步履稳健地走进议事厅,十年光阴已将少年帝王磨砺得沉稳威严。他扫视三人,开门见山:“王彦超的奏章,朕已看过。交叉调任之事,绝不可缓。”
他走到案前,拿起《禁军换防细则》,翻到其中一页:“十年前朕推行四维之策,便是要杜绝‘陈桥之祸’重演。如今殿前司与侍卫司虽已相互制衡,但地方节度使与军中将领勾结的隐患仍在。王彦超在成德经营十余年,军中亲信遍布,若不及时调整,日后必成大患。”
“陛下圣明,”范质躬身道,“臣等已议定,以转运使司节制粮草,以预备役兵力震慑,再令慕容延钊与李筠即刻启程赴任,同时密令邢州守军严阵以待。”
柴宗训点头,目光转向韩通:“韩指挥使,你亲自拟一道圣旨,斥责王彦超‘不思报国,只谋私利’,若他仍敢拖延,便削去其节度使兵权,调往洛阳任闲职。朕倒要看看,他是愿遵旨行事,还是想步李筠、李重进的后尘。”
提及李筠与李重进,议事厅内的气氛愈发凝重。十年前,二人因反对新政,起兵谋反,最终被柴宗训以“分兵制衡”之策迅速平定,这也让新政得以顺利推行。
“陛下放心,”韩通躬身领旨,“臣今日便将圣旨送往成德,绝不延误。”
柴宗训走到窗前,望着宫外鳞次栉比的官署,语气缓和了几分:“朕并非要苛待功臣。王彦超早年随太祖征战,有功于国。若他能遵旨行事,朕日后自然不会亏待他。但江山社稷为重,任何阻碍新政推行的人,朕都不会姑息。”
他转过身,目光坚定:“十年新政,朕已为后周打下百年基业。如今朝堂清明,百姓安居,军队强盛,这一切来之不易。交叉调任之事,不仅是为了制衡兵权,更是为了让后周的江山长治久安。诸位卿家,此事便拜托你们了。”
“臣等遵旨!誓死效忠陛下,守护后周江山!”三人齐声应道,语气中满是敬畏与忠诚。
当日午后,慕容延钊与李筠便带着圣旨,分别启程前往成德与侍卫司赴任。邢州守军也接到密令,严阵以待。转运使司则派人前往成德,监督粮草拨付事宜。
数日后,成德镇传来消息,王彦超在接到圣旨后,虽心有不甘,但见朝廷部署周密,粮草被节制,又惧怕被削去兵权,最终只得遵旨行事,解散了暗中召集的将领,任由慕容延钊接管军中事务。
消息传到洛阳宫,柴宗训正在御书房批阅奏章。他看着奏报,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十年磨一剑,四维之策已深深扎根于后周的土壤,如今的后周,再也不是那个权臣当道、兵权旁落的乱世王朝。
窗外,阳光正好,洛阳宫的琉璃瓦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柴宗训知道,新政的推行从未停止,未来仍会有新的挑战,但他心中早已没有了当年的惶恐与不安。他有忠心耿耿的臣子,有安居乐业的百姓,有强盛无敌的军队,更有一套足以保障江山长治久安的制度。
这,便是他十年如一日,想要守护的后周江山。这,便是他对抗历史宿命,为天下百姓创下的太平盛世。
夜色渐浓,御书房的烛火依旧明亮。柴宗训放下朱笔,站起身,望着窗外的星空。他知道,属于后周的传奇,还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