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妈妈每次都红着眼眶应：“老太太放心，郡主吉人天相，定是平安的。”
可背地里，她不知抹了多少回泪，府里人也都心照不宣，总觉得三年没有消息，说不定凶多吉少，但是也只敢拣些宽心的话讲。
这年冬末，汴京下了场罕见的大雪，盛老太太的精神忽然好了些，让丫鬟扶着坐起身，还吃了小半碗粥。
她唤来房妈妈，颤巍巍说道：“把我那些东西，分分吧。”
盛老太太说的那些东西，指的是她的嫁妆，既有良田铺面的地契，也有珍珠翡翠、古玉字画。
“所有的孙子孙女们，各分一份均等的。”老太太喘了口气，目光落在窗外飘飞的雪花上，“明丫头的那份，你单独拣出来，把我压箱底的那对羊脂玉镯、几匹云锦，都给她添上，她在外头不容易。”
房妈妈哽咽着应下，一一记了下来。
没过几日，盛家子孙便都齐聚盛府。
盛长柏已从外地调任回京，墨兰、如兰带着各自的孩子赶来，连在宫中的璟兰，也回了娘家。
寿安堂里静悄悄的，众人围着病床，看着老太太枯瘦的手，一个个红了眼眶。
老太太勉力睁开眼，目光缓缓扫过每个人。
她还想嘱咐些什么，只是终究没力气了。
老太太的目光转了一圈，最后，缓缓偏向了南边沿海的方向。
那里是明兰远去的路，是她三年来日夜牵挂的方向。
她的嘴唇动了动，似乎在唤“明丫头”，又似乎只是无声地凝望。
雪花敲打着窗棂，发出细碎的声响，病房里的啜泣声渐渐响起，而老太太的眼睛，终于缓缓闭上，脸上带着一丝安详，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
房妈妈跪在床边，泪水汹涌而出，却不敢放声哭，只是哽咽着喃喃：“老太太，您放心去吧，等郡主回来，我一定把您的心意交到她手上……”
窗外的大雪依旧纷飞，覆盖了汴京的街巷，也仿佛覆盖了三年来所有的等待与牵挂。
而此时的海上，一支挂着大宋旗号的船队正劈开海浪，缓缓驶向归途。
明兰站在甲板上，指尖攥着一枚早已磨得光滑的玉佩，那是出发前老太太亲手系在她腰间的，她说：“戴着它，就当祖母陪着你。”
她不知道，这三年的缺席，终究成了此生无法弥补的遗憾。
……
船队驶入汴河水域时，沿岸的杨柳已抽新芽，雪融后的空气里带着湿润的暖意。
明兰指尖的玉佩被体温焐得温热，视线越过粼粼波光，望着远处熟悉的城楼轮廓，眼底终于染上几分真切的笑意。
“郡主，到了，可以下船了。”随行的侍卫低声禀报。
明兰颔首，下船时，瞥见码头尽头那抹熟悉的身影，是房妈妈，看起来鬓角似乎又添了些霜白，眼神里还有些恍惚。
“房妈妈。”明兰轻唤一声，“您怎么亲自来了？祖母怎么样？她老人家还好吗？”
房妈妈嘴唇颤抖着，眼泪瞬间涌了上来：“郡主……您可算回来了！您可算回来了！”
明兰心中一紧，察觉不对：“房妈妈，怎么了？祖母她……”
话音未落，房妈妈的哭声便低了下去，她哽咽着摇头，半晌才挤出一句：“老太太……两个月前已经去了。”
“嗡”的一声，明兰只觉得耳边一阵轰鸣，指尖的玉佩险些滑落。
她怔怔地望着房妈妈，仿佛没听清这话，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房妈妈，你再说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