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做什么?”鸦舟鲜红的眼睛翻涌起疑惑和烦躁——想除掉他。
小乌鸦拍拍翅膀,落到方观南的肩膀上。
“您为什么不猜猜呢?”他歪头看着少年,面具轻轻地把小乌鸦毛茸茸的头顶压下去一点,他笑眯眯地说着,“‘作为学者可不能走捷径’,要一点一点去感受世界。”古怪是语调像是一场拙劣又精湛的模仿。
他说“去感受世界”,于是打开潘多拉魔盒。
谁知道呢,关于成败?
未知的领域总要先去尝试才知道结果。
方观南站起来,没有分给其他人任何视线,急切地走向『关野』的方向,他在半路回头,注视少年的眼睛:“您会阻止我吗?”
“……”鸦舟站起来,升起的红瞳是焦热的太阳,“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做?
为什么就不能都好好待在应该待的地方?
“一份答案——一份跨越多个世界线完成的方案放在一个求知的学者面前,我想不到拒绝的理由,”他的声音上扬,“您拒绝最优解?”
“这就是最优解。”鸦舟的脸色越来越冷。
“不是呀——”翠绿的蛇衔住红得糜烂的果上焦枯的枝,“没有人满意你的做法,所以怎么能算是最优解?”
他笑得很开心——很恶心,没人见过方观南如此真心的笑意,以至于真的见到、就算只是看眼睛都感觉反胃。
他说:“您难道连自己选择的权力都不给他们吗?”
“那你和它有什么区别?”
蛇咬碎了鲜红的果,粘稠的汁滴落,散发出的萎靡香气足以让人窒息。
鸦舟居然被堵得哑口无言,头脑思绪翻滚混沌。
像?
像……什么?谁像谁?
像?
浓郁的厌恶造成了生理性的反胃,他突然干呕一声,剧烈地喘息着,粘稠鲜艳的血滴滴答答地从嘴角和眼角流下。
鸦舟刚刚真的想杀了方观南。
□□想杀了方观南。
【金闪闪……我?刚刚……】
黑色的雾要冲垮锁链,隐匿的另一半睁开疲惫的眼睛,伸手抓住要脱离他前往本体的污染。
『加……速……时间……不够……』
『滚开!』
“咔——”一条银白的锁链刺穿天空,稍纵即逝。
金闪闪在笔记本上的记录终于停下,它迅速地给宿主止血,声音坚定:【郑观棋!清醒一点!】
『你——是——谁——是——我——是——你——』
『嘻嘻,还分得清吗?』
『我会——吃掉——你——』
『再来赌一次吧,这次谁会杀了谁?』
【郑观棋!】
那本笔记被金闪闪丢在一边,亮晶晶瞥见上面的字:
*“污染来自于神,于人群中孕育”
“一切的因造就了果,从果中诞生了能终结一切的因”
方观南到底参与了什么?
林岚山的重剑刺向方观南,他张开双臂,坦然地接受一切:“如果你们是想阻止他的献祭——”
他依旧笑意盈盈:“那么应该听听我的想法。”
重剑剑锋直指他的眼球,那双翠绿的眼睛连眨都不眨,疯狂和理智构建出摇摇欲坠的桥。
“他没有说谎。”黎平鹤说,她移开了搭在方观南身上的手指,思虑渐深。
林岚山死死盯住他的眼睛。
曲音江用纪云明给的手帕一点点擦掉鸦舟脸上的血,技能发动时的颂歌悠扬地传播。
所有人都沉默不语,紧闭的那双眼睛似乎有风暴在酝酿。
人群的注意力逐渐汇聚到这边。
冯春生担忧地看了他们一眼。
他再度睁眼,已经看不出刚刚的失态,鸦舟接过曲音江给他擦拭鲜血的手帕,轻轻笑着:“我没事。”
他没有看他们中的任何一个,走向盛同泽和许归的方向:“带他们去教堂吧,这里的事与你们无关——去享受来之不易的幸福。”他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没有这么疲惫。
盛同泽想说些什么的嘴被许归捂住,许归没心没肺地说:“好哦!你去忙,但是要小心身体、把自己当驴可不是好习惯——”
“之前把自己当驴的明明另有其人吧。”少年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他拍拍许归的胳膊。
【你还好吗?我现在就申请退出这个世界,郑观棋,我们终止任务、我们回家……】金闪闪的声音不停地抖,它手忙脚乱地在一堆选项里里找违约按钮。
【合同已锁定,权限不足——】
毁约……为什么没有毁约?
【权限不足——】
子系统呆板的声音不断传来。
【为什么权限不足!】金闪闪质问,【合同是我和他签的,为什么我无法毁约!】
『……』亮晶晶说,『因为这是祂的选择,我们没有权力干预、也不能干预。』
从你见到他的那刻起,从他弄明白自己要做什么之后,选择就已经不再是它们能更改的。
『你记得总部上次扣押你的事吗?』
他已经做出选择。
【权限不足——档案已封存——】
【……】
‘你真的愿意陪我踏上可能没有回路的旅程吗’它忽然想到宿主说过的话。
他拒绝了回头路,从某天开始就再没打算回头看一眼。
郑观棋是小舟是鸦舟。
他们都是一样的。
郑观棋没打算回头,鸦舟没打算回头,小舟也没打算回头。
不是‘他是世界的唯一选择’,而是他选择了这个世界。
异能者们的系统面板齐齐弹出:
『任务奖励:』
『宴会入场券(已发放)』
『世界真相:
残酷的真实浮现在希望消逝的夜,请各位做好心理准备。』
『(新):世界存在关联性,你是否发现了端倪?
地下城就是毁灭的世界,无数个你们的死亡、无数次尝试成为了污染茁壮生长的温床。
如果无法平息地下城,污染再次扩增,所有人都会踏上同一条走向毁灭的路。
不要问丧钟为谁而鸣。
当你听见它、看见它的时候,它就是为你而鸣。
进度:(2\/2)』
『任务(新):』
『亲爱的朋友们,去欣赏你们劳动的成果吧!为今天的新人们献上你们的祝福!』
『请诸位前往婚礼场地参加宴会(2\/2)(进行中)』
『任务(待发布):』
『如果给你一次机会,你是否愿意为了另一个世界最后的安眠站出来、挡在洪水之前?』
『灾难即将到来,你是否愿意为了人类献上一切?』
『另一个世界的英雄给出了答案,那你们呢?』
『宴会结束后在指定地点击杀□□(未完成)』
“怎么了?”潘鸢看不见面板,她揉揉任弥的脑袋,“你看起来很苦恼。”
“你为什么要拯救世界?”任弥迷茫地问。
潘鸢一时间没有回答。
周围有打算的人早已走向建筑中央那光辉的教堂,有人路上回头看了一眼,看到这个时代中最璀璨的几个人,他们面色严肃地围在一起。
他们无端松了口气——反正天塌了会有高个子的人顶着。
可是心里的压抑并没有散去,乌云浓郁,孕育着可怕的风暴。
教堂的座位排排坐满,宴会在所有人都走神的情况下进行,众人思绪混乱,各有考量。
异能者思考系统面板上信息的意义,而作为世界遗物的火种和柴薪在思考这漫长的一生。
逃离了战争和污染、然后呢?
然后呢?
虽然说着希望摆脱污染,可是这胜利为什么带着无数迷茫?
我们真的胜利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