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稍作停顿,变得有些虚弱。继续说道。
“等我再次恢复意识,才发现自己和绒雪被埋在了雪山下,侥幸活了下来。宗门……已经是一片废墟死寂。”
“这里成了被遗忘的角落。我只能守着这破败的故地,守着渺茫的希望……偶尔,能模糊地感应到,那孩子在世间挣扎、成长的消息……”
回溯的景象和声音在这里开始变得有些波动,仿佛力量在减弱。
“直到那一天……天地同悲,我感觉到她要死了……她又在和那些‘神’战斗,为了这片天地,我不能……不能让她就这么……”
声音变得极其微弱,充满了耗尽一切的疲惫与最后的执念:
“我用尽了所有的力量……抓住了她一丝即将消散的神魂,融入了绒雪的本源……”
最后那一刻,绒雪守在我身边,我最后只交待她:“孩子,活下去……等她……一定要等她归来。”
绒雪满含热泪,同时也显得落寞,母亲临终前,竟然是为了她,那我该怎么办?
话音画面到此,如风中残烛,悄然熄灭。
笼罩着五人的柔和光晕也随之消散。
他们重新回到了那座寂静的冰晶洞窟,仿佛刚才那跨越万古的倾诉只是一场幻梦。
但每个人脸上未干的泪痕,和心中那份沉甸甸的、仿佛亲历其境的悲伤与震撼,告诉他们,那都是真实发生过的往事。
云听雪看着冰晶中安详的雪狐遗蜕,早已泪流满面。
她终于明白,自己与“听雪”这个名字,与这柄剑,与这个宗门,与绒雪仙子……那斩不断理还乱的宿命关联。
苏清晏、谢峥、净尘也久久无言,沉浸在十五万年前那场浩劫与跨越生死的守护所带来的震撼之中。
珠珠更是早已泣不成声,同为灵兽,她更能感受到那份对自己守护的宗门和对主人的忠城与维护。
洞窟内,一片寂静,云听雪双膝跪下,重重地朝着冰晶中的遗蜕磕了三个响头。
为上一世的陪伴,和上一世最后的守护。她唯一能做的如今也只剩下这个。
谢峥三人看着云听雪的动作,眼眶微红。刚才前辈所言,所展示的画境,让他们明白了,原来,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在很久很久以前,就是眼前这个女孩单薄的身影,为这片大陆留下了最后的生机,独自背负起了如此沉重的宿命。
三人互看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决心。他们无声地点了点头,无需言语,便已立下誓言——无论前路有多少艰难险阻,无论将来要面对何等可怕的敌人,他们都会陪在她身边,这一次,绝不能再让她一个人独自面对。
云听雪拜完前辈,起身便看见三人那带着怜惜与敬重的复杂神色,忙问道:“你们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谢峥率先回过神,扯出一个轻松的笑容,“就是被前辈的故事……感动到了。”
苏清晏和净尘也连忙收敛情绪,点头附和。
说着,三人也神情肃穆地跪下,朝着那巨大的冰晶,面对这位值得尊敬的先贤,郑重地磕了三个头。
一直沉默着的珠珠,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小小的身体深深伏下,朝着冰晶在心里默默说道:“不管你是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前辈,谢谢你……谢谢你在那最后的时刻,拼尽全力保留了主人那一丝神魂……”
待三人起身,云听雪压下心中翻涌的思绪,冷静地分析现状:“这里寒气太重,我们恐怕难以承受,尤其是阿晏的身体,我担心她坚持不了太久。我们必须尽快找到出路,离开这里。”
然而,离开,谈何容易。
他们原路返回,却发现来时的那个狭窄缝隙,不知何时已被新的冰层无声无息地封死,坚固异常。
谢峥心中烦燥,猛地一拳砸在冰壁上,随即又拔出清霆剑毫无保留一剑劈砍上去,却只能留下浅浅的白痕。
他们这回彻底被困在了这个巨大的地下宫殿之中。
这时,珠珠感应到另一条细小的通道:“那边,好像可以出去。”
几人立刻转身,朝珠珠手指的方向,一个接一个钻进这条又深又暗的甬道。
然而,当他们走到尽头时,又是一个小小的冰洞,这个冰洞与之前有所不同,四周全是密密麻麻的甬道,不知通往何处。
无论珠珠如何感应,每条甬道都是漆黑无比,没有任何光线,也没有微风,只有冰冷的寒气在甬道中流转。
“不管了,如今之计,哪怕就是一条一条的走,总有一条是出路。”谢峥忍不住开口,显得越发焦燥。
“阿弥陀佛,眼下恐怕也只能如此。”净尘毕竟是佛修,性情略显稳重,面对如此绝境,依然神情镇定。
云听雪扶着苏清晏,见她几乎整个身体压在自己身上,连独自站立的力气都没有,心情也很沉重,她从储物戒中,摸出几颗丹药,那是她闲来无事,照着古书上炼制的,能克制寒气的丹药:“阿晏,将这个服下,或许能让你稍微抵挡一阵。”
苏清晏接过药,立刻吞下。丹药入腹,化作一股暖流,让她青灰的脸色短暂地回缓了一丝血色,但面对此地无孔不入的绝对寒气,这暖意就如黑夜中的火星,仅仅闪烁片刻,便被更大的寒意吞噬,效果微乎其微。
见苏清晏暂时稳住,几人再次行动。
可此后的日子,变成了在无尽黑暗通道中的漫长跋涉与绝望轮回。
时间,在日复一日的寻觅中悄然流逝。
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
迷宫仿佛拥有生命,通道也并非固定不变。有时他们走上一整天,以为找到了新的方向,却在拐过一个弯后,又看见一个小小的冰洞,冰洞四周依然是深不见底的漆黑甬道。
有时平坦的道路会突然塌陷,露出下方深不见底的冰渊;有时寂静的通道里会毫无征兆地刮起蕴含冰魄碎片的凛冽寒风,犹如万千刀片加身,需全力抵挡。
云听雪的明珠早已耗尽了灵力,黯淡收起。他们只能依靠净尘以消耗自身佛力为代价凝聚的微弱佛光,以及珠珠眼中偶尔闪烁的火焰来照明,在永恒的黑暗中艰难求索。
资源开始变得匮乏。各种丹药在抵抗寒气和应对意外中快速消耗。
而最让人揪心的,是苏清晏的状况。
她体内的火凤血脉,与这无处不在的极致寒气本就是天敌。初时还能凭借丹药和净尘渡入的佛力和自身修为勉强支撑,但随着时间推移,寒气无孔不入地侵蚀着她的经脉、丹田。
她的脸色开始泛起了一种不祥的青灰之色。原本只是畏寒发抖,后来开始抑制不住地咳嗽,咳出的气息都带着冰晶碎末。她行走变得越来越艰难,大部分时间需要搀扶着行走,后来甚至需要背负。
“我……我没事,别管我……”她总是这样强撑着说,但声音越来越微弱,眼神也开始时常涣散。
半年时间,弹指而过。
这一日,在一处相对宽阔的冰洞稍作休整时,苏清晏猛地一阵剧烈咳嗽,竟咳出了一小口带着冰渣的暗红色鲜血,溅在幽蓝的冰面上,触目惊心!
“阿晏!”云听雪扑过去,扶住她软倒的身体,触手一片冰寒,几乎感觉不到活人的温度。
净尘立刻上前,双掌抵住苏清晏背心,精纯的佛力源源不断地输入,试图驱散她心脉间的寒气。然而,那寒气如附骨之疽,盘踞在她五脏六腑乃至神魂深处,佛力涌入,竟如泥牛入海,效果微乎其微!
苏清晏蜷缩在云听雪怀里,身体冰冷而僵硬,意识已然模糊,嘴唇翕动,发出几不可闻的呓语:“冷……好冷……”
谢峥一拳狠狠砸在旁边的冰壁上,冰屑飞溅,他眼中充满了血丝与无力感:“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到底要如何才能出得去?再这样下去,阿晏她……她会撑不住的!”
珠珠急得团团转,小小的脸上满是焦急与不甘,她不断催动本源,尝试用极阳之火去温暖苏清晏,但那一点温暖对于她体内积重难返的寒毒来说,无异于杯水车薪。
云听雪紧紧抱着苏清晏,感受着她生命力的飞速流逝,心如刀绞。半年的寻找,半年的挣扎,非但没有找到出路,反而要将同伴的性命搭在这里了吗?
她抬头望向迷宫那永无止境的黑暗,一股前所未有的绝望与愤怒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