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五十四章：百匠工坊
“万象星槎”跟随着形态各异的飞行器洪流，缓缓驶入万族庭核心巨城的第三层环带。与外围残骸区域的破败混乱不同，这里显得“规整”许多。环带由无数粗大的、闪烁着能量纹路的金属管道和经过粗略打磨的星辰基岩构筑而成，两侧是密密麻麻、如同蜂巢般的入口，代表着不同的区域与功能。
“百匠工坊”区域，更是将这种“规整”下的混乱展现得淋漓尽致。
甫一进入，震耳欲聋的敲打声、能量流的嘶鸣、奇异的咒文吟唱以及各种难以形容的机械运转噪音便混合成一股巨大的声浪，扑面而来。空气中弥漫着金属熔炼的焦糊味、奇异油脂的腥味、奥术尘埃的刺鼻气息以及无数种未知材料散发出的混合怪味。
目光所及，皆是光怪陆离的景象：有身高十丈的岩石巨人，正用流淌着岩浆的手臂捶打着一块巨大的星辰核心；有悬浮在半空、由无数精密齿轮和发光线缆构成的构装体，正用纤细的能量触手雕刻着微小的符文阵列；有笼罩在兜帽阴影中的施法者，在沸腾的魔法坩埚前引导着危险的元素融合；更有一些形态难以名状的生物，在用自身分泌的粘液或特殊的器官，处理着各种奇异的材料。
这里汇聚了来自不同纪元的技艺与智慧，虽然风格迥异，却都为了同一个目的——在这绝望的归墟边缘，打造出能够生存、战斗乃至逃亡的工具与武器。
星槎的驶入，并未引起太多关注。在这里，奇形怪状的飞行器比比皆是。张润操控星槎，按照守书人光符中提供的大致方位，在如同迷宫般的工坊通道中穿梭，最终停在了一处相对开阔的“十字路口”旁。
这处路口连接着数个大型工坊，人流（或者说，各种形态智慧生命的流动）密集。张润并未急于寻找具体的联络人，而是带着玄玉和林珩走下星槎，看似随意地观察着周围的工坊，实则在暗中感应着那枚光符可能产生的共鸣。
“道主，此地龙蛇混杂，气息混乱，难以分辨。”玄玉传音道，他的神识在此地受到了极大的干扰。
“无妨，既然守书人指引我们来此，必有缘由。”张润目光扫过一间正在组装某种巨型能量炮的工坊，又看向另一间散发着浓郁生命气息、似乎在培育奇异植物的温室。
就在这时，一阵激烈的争吵声从路口另一侧传来，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争吵的双方，一边是几名皮肤呈暗金色、瞳孔如同精密仪表般的机械族，另一边则是几位身披藤蔓、头生鹿角、周身流淌着自然光辉的森精族。
“……荒谬！‘生命共鸣’根本无法量化！你的能量输出模型完全忽略了灵性层面的变量！”一位年长的森精长老挥舞着手中的木质法杖，激动地喊道。
“误差低于百万分之一！灵性变量属于不可控干扰因素，必须排除！你的‘自然调和’方案效率低下，是对资源的浪费！”为首的机械族工程师，其眼瞳中数据流飞速闪烁，声音冰冷而毫无波澜。
他们争吵的核心，似乎是一件摆放在中间平台上的、造型奇异的装置。那装置像是一颗金属与木质结合的心脏，一半是精密的齿轮与管线，另一半则是缠绕的活体藤蔓与流淌的绿色光液，此刻正闪烁着不稳定光芒，发出阵阵不协调的嗡鸣。
周围围了不少看热闹的各族工匠，指指点点，却无人上前调解。
张润目光落在那件奇异的装置上，心中微动。他能感觉到，那装置内部，机械的绝对秩序与森精的自然生命之力正在激烈冲突，无法融合，导致了整体的不稳定。而这种冲突的本质，与他之前面对的秩序与混沌的对立，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就在双方争执不下，那装置的光芒越来越紊乱，甚至边缘开始出现细微裂痕，即将崩溃爆炸的刹那——
张润动了。
他并未上前，只是遥遥对着那件装置，伸出了手掌。
掌心之中，那枚混沌奇点微微旋转，一缕无形无质，却蕴含着“秩序为骨，混沌为血”至高奥义的法则波动，如同最灵巧的手指，跨越空间，轻轻“点”在了那装置的冲突核心之上。
没有光芒，没有声响。
但就在那一瞬间，那件原本剧烈震颤、濒临崩溃的装置，猛地静止了！
其内部那混乱冲突的机械秩序与自然生命之力，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强行抚平、梳理！精密的齿轮与流淌的绿光不再对抗，而是开始寻找一种奇异的、动态的平衡点！齿轮的转动带动绿光的流转，绿光的生机又反哺着齿轮的灵动！
装置表面不稳定的光芒迅速平复，转而散发出一种和谐而稳定的、金属质感与生命光辉交融的奇异辉光！那阵阵刺耳的嗡鸣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低沉而充满力量的、如同心脏搏动般的韵律！
噗通……噗通……
成功了！
那争吵的机械族与森精族同时愣住，难以置信地看着那恢复稳定、甚至散发出比预想中更完美气息的装置。
围观的各族工匠们也发出了阵阵惊呼。
“怎么回事？！”
“冲突……被化解了？”
“是谁出的手？”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了刚刚收回手掌的张润身上。
那为首的机械族工程师，冰冷的电子眼中数据流疯狂闪烁，最终锁定张润，发出了带着一丝惊疑的合成音：“你……刚才做了什么？你的干涉模式……无法解析！”
那位森精长老也瞪大了翠绿的眼睛，感受着装置中那股浑然天成、超越了机械与生命界限的和谐力量，颤声道：“这种调和……非机械，非自然……却包容二者……这、这是什么力量？”
张润面色平静，淡然道：“不过是寻得了其中一丝‘共鸣’罢了。”
他的话语很轻，却仿佛蕴含着某种至理，让在场的许多精通制造的工匠都陷入了沉思。
就在这时，一个低沉而略带沙哑的声音从人群后方响起：
“好一个‘寻得共鸣’！”
人群分开，一位身形高大、穿着沾满油污的皮质围裙、半边脸颊覆盖着金属面甲、眼中却闪烁着智慧与沧桑光芒的中年铁匠走了出来。他手中拎着一柄仿佛还在流淌着星辉的锻造锤，目光灼灼地看向张润，最终落在了他腰间那枚不起眼的光符上。
“能化解‘械灵之心’的核心冲突，阁下对法则的理解，非同一般。”铁匠走到张润面前，声音压低，“守书人那老家伙，总算介绍了个像样的人过来。”
他伸出那只布满老茧与烫伤疤痕、却又异常稳定的大手：“‘存续同盟’，百匠工坊区域负责人，欧锻。”
张润看着对方眼中那抹隐晦的、对抗“清算”的决意，伸手与他一握：“张润。”
两手相握的瞬间，张润能感觉到对方掌心传来一股灼热而坚韧的力量，并非试探，更像是一种……认同的仪式。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欧锻松开手，扫了一眼周围那些依旧带着好奇与探究目光的工匠们，对张润示意道，“跟我来。”
他转身，走向路口一侧一个看似普通的、挂着“废弃零件回收”牌子的工坊入口。
张润对玄玉和林珩点了点头，三人紧随其后。
就在他们即将踏入工坊入口的瞬间，张润脚步微微一顿，目光似不经意地扫过工坊对面一间贩卖能量晶体的店铺。在那店铺的阴影里，一个原本正在擦拭晶体的、看似普通的商贩，动作极其细微地停滞了一瞬。
虽然对方掩饰得极好，但张润那经过“观测之域”淬炼的感知，还是捕捉到了那一闪而逝的、冰冷的审视目光。
清算者……果然无处不在。
张润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跟着欧锻，一步踏入了那看似破败的工坊入口。
光影变幻，入口之后，并非想象中的杂乱仓库，而是一处布满了各种精密加工设备、能量熔炉以及闪烁着符文光芒的锻造台的地下空间。这里，才是真正的“百匠工坊”核心，也是“存续同盟”在此地的一个重要据点。
新的盟友，已然接触。
而暗处的敌人，也露出了獠牙。
万族庭的旋涡，张润已身陷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