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渊之瞳”号如同一只沉默的巨鲸，悄无声息地滑入北大西洋冰冷的海水之中。
舰体外部的水下探照灯划破永恒的黑暗，照亮前方有限的海水，无数浮游生物在光柱中翩然起舞，构成深海最初的、略显诡异的欢迎仪式。
舱内，气氛专注而宁静。主控室内，逆熵的资深驾驶员约翰逊全神贯注地操控着潜航舰，规避着声呐反馈回来的、形态各异的海底山峦和陡峭的裂谷边缘。布洛妮娅坐在副驾驶位，重装小兔的核心处理器直接与舰船导航系统连接，协助进行实时地形建模与路径优化。
泉清和凌站在主控台后方，透过高强度舷窗观察着外部幽暗的世界。
光线之外是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仿佛能吞噬一切。
琪亚娜和芽衣则在装备区做最后一次设备检查，确保所有水下作战装备和采样工具都处于最佳状态。
“深度一千五百米，接近目标区域边缘。”约翰逊的声音通过内部通讯系统传来，平稳而专业，“外部水压正常，舰体结构稳定。开始投放第一批侦察无人机。”
数个碟形的侦察无人机从舰体下方的发射舱悄然滑出，如同灵活的游鱼，携带着照明和扫描设备，向着维尔薇标记的信号源区域分散而去。它们传回的画面实时显示在主屏幕上——崎岖的海底、奇形怪状的深海生物、以及随着深度增加而逐渐显现的、更多非自然的轮廓。
“发现人造结构残骸。”布洛妮娅冷静地报告，指向其中一架无人机传回的画面。那是一片坍塌的金属支架，上面覆盖着厚厚的沉积物和海藻，风格与之前发现的“摇篮”遗迹迥异，显得更加……粗犷和实用。
“又是前文明的？”琪亚娜凑到屏幕前，瞪大了眼睛，“他们到底在地球上盖了多少东西啊？海底房地产这么热门吗？”
芽衣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安静，但眼中也流露出同样的感慨。符华的记忆碎片中，前文明为了对抗崩坏，确实在全球范围内建设了无数设施，但亲眼见到这遍布深海的遗迹，依然让人感到一种历史的沉重与莫名的荒凉。
随着潜航舰的深入，发现的残骸越来越多，从断裂的管道到倾覆的平台基座，仿佛一片沉没在海底的工业废墟。
“信号强度在缓慢提升，”布洛妮娅监测着数据，“源点应该就在前方那片海山环绕的盆地内。”
“海渊之瞳”号小心翼翼地驶入盆地入口。探照灯的光芒扫过，盆地的景象逐渐清晰。
与外围的零散残骸不同，这里似乎保留着一个相对完整的结构——一个半嵌入海底山体、由厚重金属和某种暗色石材构筑的堡垒式建筑。它的大部分都被沉积物覆盖，但主体结构依然矗立，入口处是一个巨大的、已经扭曲变形的拱形闸门，旁边还有几个较小的、似乎是维修通道的洞口。
建筑表面没有任何明显的标识，风格冷峻而坚固，与其说是一座基地，不如说更像一个……前哨站或者避难所。
“就是这里了。”泉清凝视着屏幕上的建筑，脑后的神圣圆环传来清晰的共鸣感，确认了信号的源头就在其中，“约翰逊，寻找安全位置停泊。布洛妮娅，放出更多无人机，扫描建筑外部结构，寻找可能的入口和能量源。”
“明白。”
潜航舰在距离建筑约五百米的一处相对平坦的海床上稳定下来。更多的侦察无人机被放出，如同蜂群般围绕着那座沉默的海底堡垒飞舞，细致的扫描光束在其表面来回掠过。
“未发现大规模能量反应，只有微弱的、与信号同源的背景辐射。”布洛妮娅汇报，“主要入口闸门严重变形，无法正常开启。左翼三号维修通道似乎有缺口，尺寸勉强可供单人通过，内部情况未知。”
“那就是我们的入口了。”凌的声音透过通讯器传来，她已经和琪亚娜、芽衣在气闸舱准备就绪，换上了特制的作战服。
泉清也走向气闸舱，一边检查着自己的装备，一边下达指令：“我和凌、琪亚娜、芽衣先行进入侦察。布洛妮娅，你留在舰上，负责监控全局、维持通讯中继，并操控无人机进行外部警戒。”
“布洛妮娅明白。已标记最优潜入路线，实时数据传输链路建立完成。请小心，内部结构可能不稳定。”
气闸舱注水，平衡压力。厚重的舱门缓缓开启，冰冷的海水涌入。四人依次游出潜航舰，抗压服上的头灯在幽暗的海水中划出几道光柱。
深海的水压，即使有抗压服保护，依然能感受到那股强大的、仿佛要将人碾碎的力量。周围寂静得可怕，只有自己呼吸器规律的排气声和通讯器里轻微的电流杂音。偶尔有形态怪异的深海鱼类被灯光吸引，好奇地靠近，又迅速消失在黑暗中。
她们沿着布洛妮娅标记的路线，谨慎地接近那个维修通道的缺口。缺口边缘是撕裂的金属，参差不齐，仿佛被巨大的力量强行破开。泉清率先游入，光线投入通道内部，照亮了布满锈蚀和不知名附着物的墙壁。
通道内部狭窄而曲折，显然并非主通道。游了大约几十米后，前方出现了一道气密门，但门轴似乎已经锈死，只留下一条狭窄的缝隙。
“我来。”凌游上前，手掌按在门缝边缘，细微的紫色电芒在她指尖跳跃。她没有使用破坏性的力量，而是让电流精准地刺激锈蚀的门轴内部。几秒钟后，伴随着一声沉闷的“嘎吱”声，气密门松动了一些。
琪亚娜和芽衣上前，三人合力，终于将沉重的门推开了一道足以让人通过的缝隙。
门后，不是海水。一股陈腐、带着金属和尘埃味道的空气扑面而来。
她们进入了一个排水系统似乎仍在部分运作的过渡舱，脚下的积水只到脚踝。关闭身后的水密门，排空过渡舱内的海水，当内侧的气密门缓缓滑开时，一座沉寂了不知多少岁月的海底前哨站，终于向来自五万年后的访客，展露出了它内部的第一抹真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