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运的身体颤抖得像风中的落叶,父亲的嘶吼、伙伴们焦灼的目光、体内奔涌冲突的力量,几乎要将他的灵魂撕成两半。
一边是血浓于水、承诺着破碎家庭重圆的疯狂执念;另一边是并肩作战、生死与共的友情与羁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每一秒都如同刀割。
他看着冰棺中母亲宁静的睡颜,那是他无数次在梦中渴望的温暖。他又看向法阵中,吴爱爱眼中强忍的泪水,唐虎不屈的眼神,胡一菲焦急的怒吼,赵露思担忧的蹙眉,曾小贤、吕子乔他们即使害怕却也未退缩的神情……
过往的一幕幕在脑海中飞速闪过:爱情公寓的吵闹与欢笑,动管局三局的并肩作战,蜀山古阵的生死与共……这些点点滴滴,早已汇聚成他生命中无法割舍的重量。
“家……”郝运喃喃自语,眼中浑浊的混乱渐渐沉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痛苦的清明。
他抬起头,看向状若疯狂的父亲,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爸……收手吧。就算妈妈醒来,她看到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看到你为了她伤害无辜,她……她会痛苦,会无法原谅自己的!”
他向前踏出一步,尽管面对那堵暗红火墙,他的步伐却无比坚定:“我的家……不只是有你和妈妈。还有他们!他们也是我的家人!我不能……不能用他们的命,去换一个可能永远无法实现的梦!”
他选择了伙伴,选择了良知,选择了背负着对母亲的愧疚,去阻止父亲酿成更大的悲剧!
“你——!逆子!!”郝祁如遭雷击,脸上的疯狂瞬间化为滔天的愤怒和被背叛的绝望,他周身火焰轰然爆发,“你竟然……你竟然选择这些外人?!好!好!既然你执迷不悟,那我就先杀了他们,再让你亲眼看着你母亲复活!”
他不再理会郝运,转而对着脸色凝重的陵光咆哮:“朱雀!涅盘!立刻!否则我让他们立刻化为飞灰!”
陵光看着郝运最终的选择,红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但面对郝祁的威胁和眼前无辜的生命,她深吸一口气,周身南明离火开始以一种玄奥的韵律波动,仿佛在酝酿着某种惊天动地的变化。为了救人,她似乎真的准备冒险强行涅盘!
“陵光尊者,且慢!”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沉稳温和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溶洞入口处,青光一闪,青龙孟章的身影悄然浮现。他依旧是那副青衫磊落、沉稳老成的模样,但眼神却带着一丝洞悉一切的悲悯。
“孟章?”陵光动作一顿。
郝祁猛地转头,厉声道:“青龙!你也想来阻我?!”
孟章没有理会郝祁的敌意,他的目光直接落在那具冰棺上,缓缓摇头,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郝祁,住手吧。你所做的一切,皆是徒劳。”
“你什么意思?!”郝祁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我执掌东方甲乙木,主生机,亦通轮回感应。”孟章的声音如同古井无波,却带着穿透灵魂的力量,“白芷姑娘的魂魄,早已不在天地间徘徊。她在身陨之后不久,便已顺应天道轮回,转世往生而去。”
他指向那冰棺:“此刻躺在这里的,不过是一具被玄冰阵法强行保留下来、空有其形的躯壳罢了。她的真灵早已不在此处。即便你耗费再大的代价,即便陵光尊者真的涅盘,将磅礴生命能量灌注其中,最多也只能让这具身体‘活’过来,成为一个没有灵魂、没有记忆、没有情感的……空壳。那,还是你的白芷吗?”
“你胡说!!”郝祁如同被踩到尾巴的野兽,发出绝望的咆哮,周身的火焰疯狂摇曳,“你骗我!你只是想阻止我!白芷的魂一定还在!她一定在等着我救她!”
他拒绝接受这个事实,这比他承认是自己失控害死白芷更加残酷!这等于彻底否定了他数百年来苦苦支撑的信念和活下去的唯一意义!
“我没有骗你的必要。”孟章平静地看着他,眼神中带着一丝怜悯,“魂已归兮,强留无益。放手吧,郝祁。让她安息,也让你自己……解脱。”
“解脱?哈哈哈哈!”郝祁仰天狂笑,笑声中充满了无尽的悲凉与疯狂,“没有了白芷,我解脱什么?!既然她回不来了,既然这个世界如此不公……那你们就全都给她陪葬吧!!”
最后的理智彻底崩断!郝祁眼中只剩下毁灭一切的疯狂!他不再执着于复活白芷,而是要拉着所有人,为他的绝望和痛苦殉葬!
他双手猛地向下一压,暗红色的“焚寂锁灵阵”光芒大盛,毁灭性的能量如同沸腾的岩浆,开始疯狂涌动,就要将阵中的唐虎等人彻底吞噬!
“不——!”郝运目眦欲裂,体内一直被压制的朱雀之力因这极致的情绪而轰然爆发!赤红色的火焰冲天而起,竟然暂时冲破了郝祁对他的压制!他如同一道赤色流星,不顾一切地冲向法阵边缘,双手狠狠插入那暗红色的能量壁垒!
“给我开!!!”
源自同宗却带着不同意志的朱雀之力猛烈碰撞!郝运凭借着守护伙伴的坚定信念,竟然真的在坚不可摧的法阵上,撕开了一道细微的裂缝!
“快走!!”郝运嘶声怒吼。
唐虎反应最快,白虎煞气全力爆发,护住身旁的吴爱爱和赵露思,率先从裂缝中冲出!胡一菲一把抓起曾小贤和陆展博,关谷神奇拉着林宛瑜,吕子乔拽着陈美嘉,拼尽全力向外逃窜!徐老和玄诚道长也立刻施展手段,协助众人脱离。
“想跑?!都留下!”郝祁见状,更加疯狂,操控着法阵剩余的能量,化作无数暗红火蛇,缠向逃逸的众人,同时亲自出手,一只燃烧着毁灭火焰的巨爪猛地抓向因为强行破阵而力竭跪地的郝运!
“运儿!既然你选择与他们一起,那就一起死吧!”
眼看着那毁灭之爪就要将郝运抓住,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以远超平时的速度,从溶洞一处阴影中悍然冲出!
是肆爷——杨天!
他脸上没有了平日里的阴沉与算计,只有一种复杂的、混合着愧疚、决绝与一丝释然的神情。他没有攻击郝祁,也没有去救别人,而是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撞在了郝运的身上!
“走!”
郝运被这股大力撞得向侧面飞了出去,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郝祁的巨爪。
而肆爷自己,却因为这一撞,彻底暴露在了郝祁的攻击范围之内,也被数条暗红火蛇死死缠住!
“杨天!你——!”郝祁又惊又怒,他万万没想到,这个一直跟随他、帮他处理各种事务的“朋友”,会在最后关头背叛他!
肆爷(杨天)被暗红火蛇缠绕,痛苦地蜷缩着,却抬头看向郝祁,脸上露出一丝惨然的笑容:“祁哥……够了……真的够了……当年我没能阻止你……也没能救下嫂子……我愧疚了几十年……今天……就让我……替郝运……也替我自己……赎点罪吧……”
他的声音在毁灭火焰的灼烧中渐渐微弱下去。
“肆爷!!”被撞飞的郝运看到这一幕,发出撕心裂肺的呼喊。
然而,一切都来不及了。失去了控制的阵法核心,因为郝运的强行干扰和郝祁的彻底疯狂,终于达到了临界点!
轰隆隆——!!!
惊天动地的爆炸,以冰棺和郝祁为中心,猛然爆发!暗红色的毁灭性能量如同海啸般席卷整个溶洞!
巨石崩塌,冰棺在能量冲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炽热与极寒的能量疯狂对冲、湮灭!
“不——!白芷——!”郝祁发出最后一声绝望而不甘的咆哮,身影瞬间被自己引发的毁灭狂潮吞没……
青龙孟章和朱雀陵光同时出手,青金二色的光华化作屏障,护住了刚刚脱险、惊魂未定的众人,抵挡着这恐怖的爆炸余波。
郝运趴在地上,看着那被毁灭性能量彻底淹没的溶洞中心,看着那消散的杨叔的身影,看着那在爆炸中可能已然粉碎的冰棺……巨大的悲伤和冲击让他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只在最后的意识里,仿佛听到了一声若有若无的、带着释然与祝福的叹息,不知是来自消散的肆爷,还是那终于得以安息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