者焉部营地,一改往日的沉闷与压抑,充满了忙碌而略带新生的喧嚣。
在秦霄贤给出 “ 迁徙 长城 ” 的切实 方案,并耐心解答了牧民们的种种顾虑后,经过一番激烈而充满希望的商议,部落里几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和一些胆子大的年轻人代表 , 最终来到了秦霄贤面前。
“秦政委 !” 为首的老牧民 ( 乌丹娜的伯父 ) 郑重地说道,脸上带着一种下定 决心的神情:“我们者焉部的人商量好了 。 我们同意 ! 同意迁徙到长城边上去 ! 跟着 您 , 跟着人民军走 !”
“好 !” 秦霄贤脸上露出了由衷的笑容,用力点了点头:“我今天就安排人手 , 护送你们出发 ! 保证把你们平安送到新的 草场 !”
游牧民族的迁徙 , 从来就是说走就走 的旅行。决定一下,整个营地立刻高效地运转起来。妇女们手脚麻利地拆卸着毡包的骨架 , 折叠着厚重的毛毡 ; 男人们吆喝着 , 将分散的羊群 、 牛群 、 马群聚拢起来;老人和孩子则将简单的家当 —— 几口锅 、 一些皮囊 、 少量衣物和工具 —— 捆扎好,放在马背或牛背的驮架上。虽然忙碌,但一种 久违的轻松和对未来的期盼 , 却隐隐浮动 在空气中 。 他们要离开这个充满痛苦记忆的 地方 , 奔向一个据说有 “ 墙 ” 保护 、 有 “公平”交易的新家园 。
看着牧民们忙碌,秦霄贤对身边的政工 干部和一些空闲的战士们示意 : “同志们 ! 别光看着 ! 去 ! 帮老乡们 一把 ! 力气 大的帮忙卸帐篷 、 捆行李 ! 会赶羊的帮忙 赶一下牲畜 ! 记住 ! 态度要好 ! 手脚要 勤快 ! 这是我们和牧民兄弟加深感情的好 机会 !”
说着,他自己率先挽起袖子,大步走向 乌丹娜和她伯父那顶最破旧的毡包 。 老牧民 正在费力地解开一根勒得很紧的皮绳,秦霄贤上前,接过绳子,熟练地找到绳结的关键,用力一拉一 抖,那顽固的绳结便应手而 开 。
“哎哟 ! 秦政委 ! 这 … 这可使不得 啊 !” 老牧民一看是秦霄贤,连忙摆手,脸上带着惶恐和不安:“这种粗活儿怎么能让 您这种 ‘贵人’来干啊 ! 快放下 … 快放下 … 我们自己来就行 !”
“老伯 , 您这话可就不对了 。” 秦霄贤一边继续帮着卸下毡包的支架,一边笑着 说道,语气轻松而自然:“我也不是什么 ‘贵人’。 我以前啊,也是庄稼地里刨食的 农民家的孩子 。 家里穷得叮当响 , 吃了上顿没下顿 。 是我们村里的几位长辈 , 看我 还算是块读书的料 , 砸锅卖铁 , 东拼西凑 , 才把我送进了几天学堂 , 识了几个字 。 后来遇上了人民军 , 才走上了革命道路 。”
“在那以前 , 犁田 、 插秧 、 割稻 、 挑粪什么的农活我也干过, 您看我这手 啊!” 他伸出自己的手,虽然现在因为长期 握笔和握刀, 掌心有了茧子,但指节粗大,依稀还能看出常年劳作的痕迹:“这点活 , 对我来说 , 真不算什么 。 以后啊 , 您可 别再叫我 ‘贵人’了 , 听着生分 。 就叫 我 ‘秦同志’, 或者叫我 ‘小秦’也行 !”
“秦 … 秦同志 ? 小 … 小秦 ?” 老牧民喃喃地重复着,看着眼前这个一身军装 、 却毫无架子、手脚麻利地帮自己干活的 “大官”,眼眶不由得有些湿润了。他活了这大 半辈子,见过的 “官”, 无论是康人的边将,还是草原的头人,哪个不是高高在上、颐指气使 ? 何曾有人这样对他说过话 ? 还 主动帮干这种粗活 ?
“秦同志 , 你 … 你原来也是苦出身啊 !” 老牧民的声音有些哽咽 。
“都是苦出身 。” 秦霄贤停下手中的 活,看着老牧民,目光真诚 : “所以 , 我 特别能理解您 。 理解乌丹娜 。 理解咱们 所有受苦受穷的人心里的苦 。 我们人民军就是 由千千万万像您我一样的苦出身的人组成的 啊! 我们打仗 , 不是为了自己当官发财 , 就是为了让天下所有的穷苦人 , 都能挺直 腰杆做人 , 都能过上好日子 !”
他的话,不仅说给老牧民听,也说给周围渐渐围拢过来的其他牧民听 。 而此时,其他的政工干部和战士们也都按照秦霄贤的指示,分散到了各个忙碌的牧民家庭中,“ 有 一搭没 一搭 ” 地帮着忙,“ 有一搭没一搭 ” 地聊着天 。
“大娘 , 您这毯子编得真好 ! 我娘以前也会编 , 可惜 ,唉 , 被地主逼债 , 累 病 了 。 ” 一个年轻的政工学员一边帮一位 老妇人捆扎毛毯,一边说着自己的家事 。
“大哥 , 您这套马的手艺真厉害 ! 我 以前在家也给财主放过马 , 没少挨鞭子 。 ” 一个草原籍的战士一边帮着赶马,一边和 一个牧民汉子唠嗑 。
“大叔 , 您看这羊多肥 ! 以后到了新 地方 , 好好养 , 肯定能下更多羊羔 ! 咱 老百姓啊 , 就得靠自己的双手吃饭 ! 不像 以前 , 累死累活 , 东西是头人的 。 ” 一个干部摸着一头绵羊,感慨地说道 。
这些看似随意的聊天和帮忙,却在无形 中迅速拉近了人民军战士与牧民的距离 。 牧民们惊讶地发现,这些穿着统一军装、拿着 精良武器的 “兵”,原来也都是苦出身 ! 他们也有着和自己相似的悲惨过去 ! 他们 不是高高在上的 “天兵天将”,而是可以一起干活、一起说家常的 “自己人”! 这种 “ 阶级共鸣 ” 产生的认同感和亲切感,是 任何空洞的说教都无法比拟的 。
在聊天中,牧民们也从战士和干部们口中,听到了更多关于晋省、关于人民军根据地的事情 。 他们得知,在南边 , 人民军打倒了压迫农民的地主和旧官僚 ; 农民们分到 了属于自己的土地 ; 他们成立了 “ 农会 ”,自己管理自己村子的事情 ; 粮食除了 上交一部分给政府(“ 公粮 ”)用来养军队、办学校、修路之外,剩下的全都是自己 的 , 可以存起来,可以卖掉,可以吃饱肚子 ! 有了冤屈,有人民军和政府为他们做主 !
这一切,听在者焉部牧民的耳中,简直 如同听天方夜谭一般 ! 但看着眼前这些真诚 帮助他们、与他们 “ 同病相怜 ” 的人民军 同志,他们又不得不相信,这可能是真的 ! 一种强烈的对比和向往 , 在他们心中油然而生 。
“看看人家南边的农民的日子。 ” 一个 中年牧民对旁边的伙伴感慨道,语气中充满 了羡慕 : “地是自己的 , 粮是自己的 , 还有人给做主 , 那才叫过日子啊 !”
“哪像我们啊!” 他的伙伴苦涩地接口:“草场是头人的 , 牛羊名义上是我们 放 , 可生下的羔子、挤出的奶、剪下的毛 , 一大半都得交给头人和他的狗腿子 ! 我们辛辛苦苦一年到头 , 自己能落下什么 ? 连件囫囵皮袄都穿不上 !”
“现在好 了 !” 又有人兴奋地说道:“人民军把阿古拉干掉了 ! 秦政委说了 , 要把原来属于部落的牛羊 、 草场 , 还有 阿古拉搜刮的那些财产 。 都分给我们 ! 以后 , 我们也有属于自己的东西 了 !”
“光有东西还不够 !” 一个比较有想法 的年轻牧民眼睛发亮,他刚才特意向一个政工干部打听了 “ 农会 ” 的事情 。 此时 , 他压低声音,对周围的人说道:“我听那位 同志说 ,南边的农民 , 不仅仅是分了地 , 他们自己还组织起来 , 成立了一个叫 ‘农会’的东西 ! 村里的大事小情 , 比如修水渠啊,调解纠纷啊,甚至监督村干部啊 ! 都 是这个 ‘农会’说了算 ! 那才是真正的 ‘自己当家做主’啊 !”
“自己 … 当家做主 ?” 周围的人咀嚼 着这个陌生而充满力量的词,眼神中闪烁着 前所未有的光芒 。 他们从小到大,听的是 头人的命令,看的是头人的脸色,何曾想过 “ 自己 ” 也能 “做主”?
“对 ! 自己当家做主 !” 那年轻牧民 兴奋地说道:“等我们到了新的地方 , 安定 下来 , 我们是不是也可以 , 效仿南边的 ‘农会’, 咱们也组织 一个 ,嗯 ,叫什么劳什子‘ 牧会 ’ ? 或者 ‘ 牧民会 ’ ? 来 管理我们自己的事情 ? 选出我们信得过的 人 , 一起商量着怎么放牧 , 怎么分配草场 , 怎么和人民军交易 ,那该多好啊 !”
这个想法,如同一颗火种,瞬间点燃了 周围不少牧民心中的希望 !是啊,光是分到 牛羊财产 , 如果还是像以前那样一盘散沙,或者将来又被某个强人夺走了权力,那自由 还是不牢靠 。 只有像南边的农民那样,自己 组织起来,自己管理自己,这得来不易的新生活 , 才有可能真正扎根 , 开花结果 !
一种朦胧却坚定的自我管理意识,开始 在这些刚刚获得解放的者焉部牧民心中萌芽 。 他们不仅是被动地接受迁徙和安排,更开始主动思考如何在新的家园 , 构建属于他们 自己的 、 平等而有序的新生活 。 这或许 , 正是秦霄贤和人民军的工作所期待看到的最 深刻的变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