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九章：神城流觞
第六重云海，广袤无垠，并非仅有生命神殿一家独大。在远离栖灵神境的另一方云域，坐落着数座规模宏大的神城。凌云此刻信步所至的，便是其中最为繁华的“流觞神城”。
此城并非建于实地，而是由无数巨大的、如同琉璃翡翠般的浮空叶盘托举，叶盘之间以虹桥相连，灵泉瀑布从更高的云层垂落，穿过叶盘的孔洞，形成一道道水帘琼幕，滋养着城中各处灵植园圃。建筑风格也与生命神殿的自然意趣不同，更多了几分神族的华美与精致，楼阁亭台皆以神玉仙金筑就，雕琢着繁复的符文与瑞兽图案，流光溢彩。
城中往来修士如织，气息驳杂，不仅有生命神殿所属的各类木灵、精灵，亦有其他神殿的信徒、散修神人，乃至一些化形后气息强大的神兽后裔。街道两旁，店铺林立，贩卖着神兵利器、丹药符箓、奇珍异宝，更有许多独具神界特色的食肆酒楼，飘散出诱人的香气。
“云锦阁的‘千霞凝露糕’今日新出窖，限量百份！”
“刚从‘万兽天林’猎得的雷纹狰兽肉，新鲜割取，蕴含雷霆精华！”
“品鉴‘九转轮回酒’，体验百世轮回之妙，只需三枚上品神晶一壶！”
叫卖声、谈笑声、神兽嘶鸣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副鲜活而喧嚣的神界市井图卷。
凌云行走其间，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一切。他时而在一家售卖各种神界特色点心的铺子前驻足，买上一份以“流光蜜”和“星屑粉”制成的甜糕，口感层次丰富，甜而不腻；时而又被一家专营各种神界佳酿的酒肆吸引，品尝一小杯据说能让人神魂微醺、见天地色彩都更加绚烂的“醉神酿”。
【物品：千霞凝露糕。以千种云霞精华凝聚的晨露为主料，口感绵软，入口即化，能轻微滋养神魂。评级：稀有。】
【物品：醉神酿。采用幻心神花与虚空百果酿制，酒性温和，能放大感知，体验万物细微之美。对神魂稳固者无副作用。评级：珍品。】
幽夜、姬魑和赤燎也难得放松，好奇地感受着这神界的繁华。幽夜对一种能隐匿气息的“暗影斗篷”颇感兴趣，姬魑则盯着一种据说产自魔界边缘、带着精纯魔气的“暗狱幽昙花”看了许久，赤燎则被一家烤制各种火系神兽肉的摊子馋得直流口水，凌云随手买了几大块给它，小家伙吃得欢快。
“此城风貌，倒是与栖灵神境的宁静截然不同，别有一番热闹生机。”凌云点评道，顺手从路边一个老妪的篮子里买了几串用“清心玉竹”穿着的、烤得外焦里嫩的“云雀灵肝”，分给幽夜和姬魑品尝，味道鲜香，蕴含的灵气对她们也略有裨益。
他看似漫无目的地闲逛，实则神念如同无形的水波，悄无声息地弥漫开来，追寻着那一丝若有若无的熟悉气息。那气息极其微弱，且时断时续，仿佛被什么力量刻意遮掩，又或者其主人自身状态特殊。
穿过几条繁华的街道，前方出现了一片较为开阔的广场。广场中央，有一座巨大的白玉雕像，雕刻的并非某位具体神只，而是一本摊开的巨书，书上符文流转，仿佛记载着天地至理。雕像下方，聚集了不少修士，似乎在进行着什么交易或是交流。
而凌云追寻的那丝熟悉气息，源头似乎就在那人群之中。
他缓步靠近，目光扫过人群，最终落在了一个蜷缩在雕像基座角落的瘦小身影上。
那是一个看起来约莫人族十五六岁少女模样的……存在。她衣衫褴褛，沾满尘垢，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有着一些奇异的、仿佛天生道纹般的淡金色痕迹，但此刻那些道纹黯淡无光。她抱着膝盖，将头深深埋入臂弯，一头枯槁的淡金色长发披散下来，遮掩了面容。周身气息极其微弱，仅相当于神人境初期，而且极其不稳，仿佛风中残烛。
然而，凌云却从这微弱的气息深处，感受到了一丝极其隐晦、却本质极高的……“道韵”！那是一种与他自身混沌大道并非同源，却同样触及根源的、带着某种“全知”与“推演”特质的道韵！正是这一丝道韵，让他感到了熟悉。
【警告：检测到高维度因果纠缠。目标个体状态异常，存在“记忆封印”、“本源流失”、“高位格诅咒”等多重负面状态。其本质与“天机”、“推演”、“概念定义”等领域高度相关。与宿主间接因果线关联度：低，但本质层次：极高。】系统传来了更详细的分析。
“记忆封印？本源流失？高位格诅咒？”凌云眼中兴趣更浓，“看来这位‘故人’，来历不简单，处境也不太妙啊。”
就在这时，几个穿着流里流气、修为在真神境左右的青年修士，晃悠到了那少女面前。
“喂，小哑巴，今天有什么新‘消息’没有？”为首一个吊梢眼青年，用脚踢了踢少女面前的空地，语气轻佻。
少女身体瑟缩了一下，没有抬头，也没有回应。
“妈的，又装死！”另一个胖子啐了一口，“上次你说城东‘翠微居’的老板娘红杏出墙，害老子跑去盯梢，毛都没看到，反而被那娘们的相好，一个神君境的高手揍了一顿！你是不是瞎编消息骗神晶？”
“就是！今天要是没有靠谱的消息，就把之前给你的那几块下品神晶吐出来！”吊梢眼青年恶狠狠地道，伸手就去抓少女枯槁的头发。
周围有人看到，却大多露出习以为常或事不关己的表情，显然这等欺凌弱小之事，在神城底层并不罕见。
眼看那青年的手就要碰到少女，一道平淡的声音响起：
“她的手，很脏，怕污了你的贵手。”
话音未落，那吊梢眼青年伸出的手，仿佛碰到了一层无形壁障，猛地被弹开，整个人踉跄着后退了几步，一脸惊疑不定。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白衣青年不知何时已站在不远处，神情淡然，手里还拿着一串刚买的、冒着热气的“七窍玲珑果”，正慢条斯理地吃着。
【物品：七窍玲珑果。果生七窍，蕴含一丝微薄慧光，能临时提升一丝悟性。口感爽脆清甜。评级：稀有。】
“你谁啊？敢管老子的闲事！”吊梢眼青年稳住身形，怒视凌云，感应到对方气息平平无奇（凌云刻意收敛），顿时胆气又壮了起来。
凌云没理会他，目光落在依旧蜷缩着的少女身上，仿佛能穿透那枯槁的长发，看到其隐藏的本质。他咬了一口玲珑果，汁水清甜，点了点头：“果子不错。”
然后，他才看向那几名青年，语气依旧平淡：“她欠你们神晶？”
“关你屁事！”吊梢眼青年骂道。
“那就是没有了。”凌云点了点头，随手弹出一枚散发着浓郁神元波动的上品神晶，精准地落在吊梢眼青年脚下，“这枚神晶，买她清净。现在，滚。”
上品神晶！
周围顿时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一枚上品神晶足以兑换万枚下品神晶，对于这些底层混混来说，绝对是一笔巨款！
吊梢眼青年几人眼睛都直了，立刻忘了刚才的不快，争先恐后地捡起神晶，点头哈腰地对凌云道：“多谢大人！多谢大人！我们这就滚！这就滚！” 说完，屁滚尿流地挤开人群跑了。
凌云这才走到那少女面前，蹲下身，看着她。
少女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微微抬起头，从发丝的缝隙中，露出一双极其清澈、却又如同蒙着一层迷雾、空洞无神的眼眸。她的五官原本应该极为精致，但此刻因憔悴和污垢显得黯淡。
她看着凌云，眼神里没有恐惧，也没有感激，只有一片茫然。
凌云伸出手指，轻轻点向她的眉心。
少女身体本能地一颤，却没有躲闪。
指尖触及眉心，一股温和的混沌之气渡入，并非强行冲击封印，而是如同温润的泉水，滋养着她干涸的本源，缓解着那“高位格诅咒”带来的持续侵蚀。
少女空洞的眼神中，似乎闪过一丝极微弱的、难以察觉的波动，如同死水微澜，但很快又恢复了茫然。
“看来，封印和诅咒的层次都不低。”凌云收回手指，心中了然。这少女身上的问题，涉及到的层面恐怕极高，甚至可能与某些古老的禁忌有关。强行破解并非不能，但可能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而且对这少女本身也未必是好事。
“系统，持续监测她的状态，尝试解析诅咒与封印的构成，优先确保其本源不再流失。”凌云吩咐道。
【指令已接收。监测程序已启动。解析中……预计需要较长时间。】系统回应。
就在这时，凌云心念微动，抬头望向流觞神城更高的空域。那里，云层之中，有几道极其隐晦、却带着森然秩序气息的神念，如同无形的蛛网，正悄然笼罩下来，其目标，似乎正是他所在的这个广场，或者说……是他身边的这个少女。
“呵，刚打发走小的，老的又来了？”凌云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而且，这次来的，似乎不是寂灭神殿的风格……这股秩序森严、带着窥探与算计的味道……是天机阁？还是巡天殿的后台？”
【检测到多重隐匿神念扫描，带有“天机推演”、“命运窥探”、“秩序锁定”特性。与已知“裁决神殿”、“寂灭神殿”力量特征不符。疑似第三方势力介入。根据能量模式与行为模式比对，匹配度最高为：天机阁。】
【势力识别：“天机阁”。神界特殊机构，独立于几大至高神殿之外，专职推演天机、监测命运长河、编纂神榜、记录史册。阁中成员神秘，极少现身，但影响力无处不在，据说能一定程度上影响甚至引导神界大势。与裁决神殿关系密切。阁主天机神帝，神秘莫测，传闻其推演之道已触及因果本源。】
“天机阁？”凌云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难怪这少女身上的道韵带着‘全知’与‘推演’的特性，原来与此有关。看来，她身上的秘密，比我想象的还要有趣。”
他站起身，仿佛没有察觉到那些隐匿的窥探，对依旧蜷缩着的少女温和地说道：“此地不宜久留，跟我走吧，至少，有我在，没人能再欺负你，也没人能把你当成棋子。”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朝着广场外走去。他没有强行拉扯少女，只是留下了一道蕴含着混沌庇护气息的印记在她身上。
那少女茫然地抬起头，看着凌云离去的背影，空洞的眼神中，那丝微弱的波动再次出现，她抱着膝盖的手，无意识地收紧了一下。然后，在周围人群诧异的目光中，她竟然缓缓地、有些踉跄地站了起来，如同一个提线木偶，默默地、一步一步地，跟上了凌云的脚步。
幽夜、姬魑和赤燎对视一眼，虽不明所以，但也立刻跟上。
凌云走在前面，品尝着剩下的玲珑果，神识却已锁定了云层中那几道隐匿的神念。
“天机阁……喜欢推演？喜欢布局？”他心中冷笑，“那就看看，你们这局棋，能不能经得起我这‘变数’的搅动。”
流觞神城的喧嚣依旧，但一场涉及天机、命运与混沌变数的无形交锋，已然在这片繁华的云海神城之下，悄然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