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章：天机暗子
流觞神城的喧嚣被逐渐抛在身后，凌云一行人带着那沉默茫然的金发少女，看似随意地漫步，实则方向明确地朝着城中一处较为清静的区域行去。那里有一片依托于一棵巨大“闻道古茶”树建立的园林式食府，名为“清韵斋”，环境雅致，以制作各种蕴含道韵的茶点和药膳闻名。
沿途，凌云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几道来自天机阁的隐匿神念，如同附骨之疽，始终不远不近地跟随着，带着一种冰冷的审视与算计，试图解析他的一切，包括他身边突然多出的这个少女。然而，当这些神念试图深入探查凌云时，却如同泥牛入海，仿佛面对的是一片无法测度的混沌虚空；而当它们转向那金发少女时，则被凌云悄然布下的混沌庇护印记所阻隔，难以触及她体内那被重重封印和诅咒的本源。
“藏头露尾，鬼鬼祟祟，这便是天机阁的做派？”凌云心中冷笑，却并未立刻发作。他倒想看看，这些躲在暗处的“弈棋者”，究竟想做什么。
清韵斋内，古茶树的枝叶如同华盖，遮蔽出一片清幽。桌椅皆是天然树根雕琢而成，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茶香与草木清气。凌云选了一处靠近园林边缘、能欣赏到外面云卷云舒的位置坐下。
他先是点了几个清韵斋的招牌茶点，如“道纹松仁饼”、“百草凝香糕”，又特意为那金发少女点了一份温和滋补、易于吸收的“暖玉茯苓羹”。至于幽夜、姬魑和赤燎，自然也各有适合她们口味和体质的神界美食。
【物品：道纹松仁饼。以蕴含微弱道韵的古松所结松仁为主料，口感酥脆，有微弱宁神静心之效。评级：稀有。】
【物品：暖玉茯苓羹。采用神性茯苓与温润玉髓慢炖而成，药性温和，能固本培元，滋养虚弱之体。评级：珍品。】
茶点与羹汤很快送上。凌云自顾自地品尝起来，姿态悠闲，仿佛真的只是来此享受美食与风景。那金发少女起初依旧茫然，但在凌云将那份散发着温热气息与淡淡药香的茯苓羹推到她面前时，她空洞的眼神似乎动了动，出于本能，她拿起玉勺，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动作有些僵硬，但速度却不慢，显然这羹汤对她受损的本源有着一丝微弱的滋养效果。
幽夜和姬魑也安静地享用着美食，同时警惕地留意着四周。赤燎则趴在一旁，啃着专门为它点的“烈焰犀牛筋”，吃得津津有味。
就在这看似平和的气氛中，一位身着月白长衫，头戴方巾，作儒雅文士打扮的中年男子，手持一柄羽扇，面带和煦笑容，缓步走了过来。他气息内敛，看似只有真神境修为，但眉宇间却有一种洞悉世情的从容，眼神开阖间，隐有星河流转、命运轨迹交织的异象一闪而逝。
“诸位面生得很，可是初来这流觞神城？在下玄玑子，对此地风物略有了解，见几位气度不凡，特来结交一番。” 男子拱手一礼，笑容让人如沐春风，目光却似有若无地扫过正在安静吃羹的少女。
【目标：玄玑子。表面修为：真神境巅峰。实际修为：神王境中期（以特殊秘法遮掩）。能量属性：天机推演、命运迷雾。身份判定：天机阁高级执事（概率97%）。状态：主动接近，意图试探。】系统迅速给出了分析。
凌云抬了抬眼皮，放下手中的松仁饼，拿起一旁的清茶漱了漱口，这才慢悠悠地道：“结交？我看未必。阁下身上那股子算计的味道，隔着三条街都能闻到。天机阁的人，都像你这般喜欢故弄玄虚吗？”
玄玑子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眼底闪过一丝惊诧，但很快恢复如常，羽扇轻摇，笑道：“道友说笑了，在下只是一介散修，仰慕诸位风采而已。至于天机阁，那是何等超然的存在，岂是在下能够高攀的。” 他矢口否认，但眼神却更加深邃了几分，显然凌云的直接点破，让他心中掀起了波澜。
“散修？”凌云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目光落在玄玑子手中的羽扇上，“你这‘千机羽扇’，以命运蛛丝为骨，以天机鸟翎为羽，扇动间可扰人命格，乱人气数，虽是仿制品，但也非寻常散修能够拥有。怎么，天机阁如今也这般小家子气，连身份都不敢认了？”
玄玑子握着羽扇的手微微一紧，脸上的笑容终于有些维持不住了。他这件本命神器，炼制手法独特，气息内敛，寻常神王都难以看穿根脚，竟被对方一眼识破，甚至连材质和功效都点了出来！此人究竟是何来历？
他深吸一口气，知道再伪装下去已无意义，索性收起了那副伪装的谦和，气质陡然变得缥缈而高深，周身隐隐有无数细密的因果线浮现又隐没。
“道友果然慧眼如炬。”玄玑子语气平淡了许多，带着天机阁特有的超然与冷漠，“既知我天机阁，当知我等职责。此女，”他指向那金发少女，“身系重大天机，牵扯甚广，乃是我阁重要‘观测节点’，不容有失。还请道友行个方便，将此女交予我等，天机阁必有厚报，亦可化解道友与裁决、寂灭两殿的些许误会。”
话语看似客气，实则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更是隐隐点出凌云与两大神殿的“过节”，暗含威胁。
“观测节点？”凌云仿佛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他拿起一块“百草凝香糕”，端详着其上天然形成的草木道纹，“把人当成节点，观测命运？你们天机阁，就是这么对待身具你们本源道韵的‘自己人’？看她这模样，记忆被封，本源流失，还中了如此恶毒的诅咒，这就是你们天机阁的‘厚待’？”
他每一句话，都如同利剑，直指核心。玄玑子脸色微变，显然没想到凌云连少女与天机阁的本源联系以及其体内的具体状况都看得如此透彻！
“此乃我阁内事务，不便向外人道也。”玄玑子沉声道，“此女关乎神界未来一场重大劫数，必须由我阁掌控。道友若执意插手，恐惹祸上身，届时劫难临头，悔之晚矣！”
“劫难？”凌云嗤笑一声，将那块凝香糕放入口中，细细品味，感受着百草精华在口中化开，带来的清新生机，“我辈修士，逆天而行，何惧劫难？倒是你们，口口声声为了应对劫数，却行此龌龊之事，将人视作棋子工具，就不怕这‘劫数’，最终应验在你们自己身上？”
他放下茶杯，目光平静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看向玄玑子：“至于你所说的‘误会’，我与裁决、寂灭之间，从无误会。他们若不服，尽管再来。至于此女……”
凌云顿了顿，看向旁边因为他们的对话而似乎有些不安、停下吃羹动作的少女，语气缓和了些许，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她现在跟着我，便是我的人。她的命运，由她自己，或者由我来定。还轮不到你们天机阁来指手画脚。”
玄玑子脸色彻底沉了下来，周身那缥缈的命运气息开始变得凌厉：“道友这是要与我天机阁为敌了？”
“为敌？”凌云轻轻拂了拂衣袖，仿佛掸去一些尘埃，“你们，也配？”
话音落下，一股无形无质，却仿佛超脱了命运长河、凌驾于因果之上的混沌道韵，以凌云为中心，悄无声息地弥漫开来。这股道韵并不霸道，却带着一种“万法不侵”、“诸因不染”的特质。
玄玑子脸色骤变！他感觉自己与天机阁总部、与命运长河之间的那种紧密联系，在这一瞬间变得模糊不清，仿佛被一层混沌迷雾所隔绝！他赖以成名的推演之术，在对方身上，竟然失效了！甚至连对方下一步要做什么，他都无法测算，仿佛对方根本就不在命运轨迹之中！
这是何等手段？！竟然能干扰乃至屏蔽天机阁的推演？！
“你……你究竟是什么人？！”玄玑子第一次失态，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惊骇。
“一个过客，一个食客。”凌云淡淡回应，重新拿起一块茶点，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另外，提醒你一句。你修炼的天机术，看似精妙，实则走了岔路。过于依赖外物推演，忽视了自身心境的锤炼，导致神魂与命运长河纠缠过深，看似能窥探天机，实则早已身陷囹圄，成了命运的奴隶而不自知。长此以往，必遭反噬，神魂俱灭，融入那无尽的命运乱流，便是你的归宿。”
这番话，如同暮鼓晨钟，狠狠敲击在玄玑子的心神之上！他修炼中的隐患，自己隐隐有所察觉，却从未被人如此清晰、如此一针见血地点破！一时间，他道心震荡，脸色变幻不定，竟呆立当场，连来的目的都差点忘了。
凌云不再看他，对那少女温和道：“羹要凉了，趁热吃。”
然后又对幽夜等人道：“这里的‘千层云片糕’据说也不错，可以尝尝。”
仿佛刚才那场涉及命运、因果与顶尖势力的无形交锋，还不如眼前的点心重要。
玄玑子呆立良久，最终深深地看了凌云一眼，那眼神中充满了复杂难明的意味，有惊骇，有忌惮，甚至还有一丝……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茫然。他不再多言，转身快步离去，身影显得有些仓皇失措。
他知道，今天踢到铁板了。这个名为凌云的存在，其恐怖程度，远超阁内之前的任何评估！必须立刻上报！
凌云看着玄玑子离去的背影，眼神平静。
“系统，标记此人，重点关注天机阁后续动向。”他在心中吩咐。
【指令已接收。目标“玄玑子”已标记。天机阁威胁等级提升至“中高”。持续监测中。】
解决了这个小插曲，凌云继续享受他的茶点，同时心中思忖：“天机阁，观测节点，重大劫数……看来这神界的水，比想象中还要浑。这少女身上的秘密，或许与那‘蚀’，甚至与‘源初之墙’都有些关联……”
他看了一眼默默吃着茯苓羹的少女，心中已然有了决断。这个“故人”，他护定了。倒要看看，这天机阁，乃至其背后可能存在的黑手，能奈他何。
清韵斋内，茶香依旧，云卷云舒，但一场更大的风暴，已然在无声中酝酿。而风暴的中心，依旧在悠闲地品尝着神界的美食，欣赏着云海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