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二章:时序
渡虚舟宛若一枚投入粘稠琥珀的石子,缓缓驶入那片被奇异时空涟漪笼罩的区域。四周的光线扭曲拉长,色彩褪为单调的灰白,声音被彻底吞噬,只剩下一种令人心悸的、仿佛时间本身在哀鸣的无声喧嚣。前方,那座残破的、带着非自然几何美感的宫殿虚影愈发凝实,墙体上那些仿佛被强酸腐蚀过的痕迹清晰可见,散发出一种冰冷、死寂、与当前宇宙法则格格不入的异常气息。
凌云怀中的金发少女因那源自本能的恐惧和刺激已然昏迷,气息微弱。幽夜与姬魑全力运转神力,才能勉强抵抗住这时空紊乱带来的巨大压力,脸色发白。赤燎更是蜷缩在凌云脚边,发出不安的低呜。
【环境监测:高浓度时空乱流,局部时间流速异常(+300% ~ -150%不等),存在未知法则污染(疑似“蚀”之力残留),物理常数不稳定。警告:该环境对神王以下存在具有极高侵蚀性。】系统不断刷新着危险提示。
凌云却恍若未觉,他周身自然而然地弥漫出一圈淡淡的混沌光晕,将整个渡虚舟笼罩其中。任凭外界时空如何扭曲撕裂,法则如何混乱异常,舟内却自成一方安稳天地,时光平稳,法则有序。他甚至还有闲暇,从随身的空间里取出一壶之前在流觞神城购买的“静心凝神茶”,给自己斟了一杯,温热清雅的茶香,在这片死寂混乱的空间里,显得格外突兀却又无比和谐。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那座残破宫殿,神念如同最精密的探针,试图解析其结构和残留的能量印记。“系统,全力扫描前方遗迹结构,分析能量残留,建立‘蚀’之力特征模型。”
【指令已接收。扫描中……结构复杂,非当前已知任何建筑范式。能量残留分析……确认存在高维度信息侵蚀特征,与“蚀”之力匹配度87.4%。检测到微弱但持续的信息辐射,正在尝试解析……解析受阻,信息结构已损坏95%以上。】系统反馈道。
就在凌云专注于研究这座“蚀之殿堂”遗迹时,那股从遥远之地席卷而来的磅礴神念,终于如同无形的海啸般轰然降临!
“嗡——!”
原本混乱的时空涟漪区域,仿佛被投入了一块巨大的、无形的神铁,骤然变得“沉重”而“有序”起来。扭曲的光线被强行捋直,紊乱的时间流速被一股更宏大的力量强行压制、抚平,趋于统一。一股代表着绝对秩序、维护时空稳定的威严意志,如同苍穹之眼,冰冷地锁定了这片区域,最终聚焦于那艘胆敢闯入禁区的渡虚舟,以及舟首那个正在悠然品茶的白衣青年。
下一刻,三道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渡虚舟前方不远处的虚空中。
他们身着古朴的银灰色甲胄,甲胄上流淌着如水银般的时间波纹与细微的空间裂痕。脸上覆盖着没有任何花纹的面甲,只露出一双双仿佛看透了万古兴衰、冰冷如同亘古冰原的眼眸。他们站在那里,就仿佛是时间与空间本身的具象化,周身散发着令神王都为之颤栗的磅礴气息——神帝级别!而且不是初入神帝,是沉淀了无尽岁月、执掌时空权柄的资深神帝!
正是神帝麾下最神秘、最强大的力量——时空禁卫!
为首一名时空禁卫,代号似乎是“时序之刃·癸七”,他冰冷的眸光扫过凌云,又落在其身后那座残破的宫殿虚影上,毫无情感波动的声音直接在所有人神魂中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审判意味:
“时空异常点确认。非法闯入者确认。依据《神界时空基本法》第一条、第三条、第七条规定,予以清除,修复时空结构。”
没有警告,没有询问,直接宣判!他们的职责就是抹除一切时空异常,包括异常点本身,以及可能引发或卷入异常的存在!
话音未落,癸七身旁一名时空禁卫已然出手。他并未使用任何神器,只是简单地抬起右手,对着渡虚舟所在的那片区域,五指缓缓合拢。
“时空……归湮!”
刹那间,凌云所在的这片区域,时间开始疯狂加速流逝!渡虚舟的木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枯朽,幽夜、姬魑的鬓角瞬间染上白霜,生命气息急速衰退!同时,空间开始向内急剧坍缩,一股足以碾碎星辰的恐怖压力从四面八方涌来,要将这片区域连同其中的一切,都在加速的时间中彻底湮灭成最基础的粒子!
这是时空层面的抹杀!无视防御,直指存在本质!
“凌大哥!”幽夜惊呼,她感觉自己的魔魂都在时间的加速下变得虚弱。姬魑更是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然而,身处风暴中心的凌云,却只是轻轻放下了手中的茶杯。他看着那合拢的五指,以及周身急速流逝的时光和坍缩的空间,摇了摇头。
“时间加速,空间坍缩?想法不错,可惜,力道散而不聚,意境浮而不沉。”他点评道,仿佛在指导后辈,“时序之力,在于精准,在于引导,而非蛮横的推动。你们这样,是在破坏,而非修复。”
说着,他伸出食指,对着前方那正在合拢的时空囚笼,轻轻一点。
“定。”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法则碰撞的轰鸣。
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定”字出口。
那疯狂加速流逝的时间,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骤然停滞!那向内急剧坍缩的空间,如同被无形的框架撑住,瞬间凝固!
不是对抗,不是破坏,而是一种更高层面的……“定义”!
仿佛他言出法随,他说“定”,那时空,便必须“定”!
那名出手的时空禁卫身体猛地一颤,覆盖着面甲的脸上看不出表情,但那双眼眸中,却第一次露出了难以置信的骇然!他感觉到自己释放出的时空神力,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可撼动的叹息之墙,不仅无法再前进分毫,反而被一股更加深邃、更加本源的力量强行定住、瓦解、同化!
癸七那万年不变的眼眸中也爆射出骇人的精光!他能清晰地“看”到,对方并非以更强的时空法则对抗,而是使用了一种……凌驾于时空之上的力量!一种仿佛能定义一切、重塑一切的本源之力!
“混沌……归元!”癸七的声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干涩,他终于认出了这股力量的本质!那是只存在于传说中,连神帝都难以触及的混沌本源!
凌云没有理会他们的震惊,他看了看怀中依旧昏迷的少女,又看了看那座因时空被定住而显得更加清晰的残破宫殿,微微皱眉:“此地时空结构本就脆弱,被那‘蚀’之力侵蚀得千疮百孔,你们再这般蛮干,怕是会直接引发时空崩塌,将这第六重云海撕开一个口子。”
他目光转向三名时空禁卫,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威严:“这座遗迹,我保了。此地时空,我来稳定。你们,可以回去了。”
“狂妄!”另一名时空禁卫怒喝,“时空禁卫执法,岂容你……”
他话未说完,凌云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那名时空禁卫顿时如遭雷击,周身流淌的时间波纹瞬间紊乱,银灰色甲胄上竟然出现了细微的裂纹,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倒飞出去,在虚空中翻滚了数圈才勉强稳住身形,气息一阵翻腾,已然受了不轻的内伤!
一个眼神,重创一名时空禁卫!
癸七和剩下那名禁卫心神巨震,再不敢有丝毫动作。他们终于明白,眼前这个看似平凡的青年,其实力已然达到了一个他们无法理解、无法企及的恐怖层次!恐怕唯有禁卫长,乃至神帝陛下亲临,才有可能与之抗衡!
癸七死死地盯着凌云,仿佛要将他看穿。良久,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用依旧冰冷但已然带上了一丝敬畏的语气道:“阁下……究竟是何人?此遗迹关系重大,涉及上古禁忌,若处理不当,恐遗祸神界!”
“我名凌云。”凌云终于报出了名字,他再次端起那杯仿佛永远不会凉的茶,抿了一口,“至于遗祸?若是连我都处理不好,你们来了也是送死。回去告诉你们的主子,这里的事情,我接手了。若是不服,让他自己来跟我谈。”
他的语气依旧平淡,但话语中的内容,却霸道得让时空禁卫都为之窒息!让神帝陛下……亲自来谈?!
癸七沉默了片刻,他知道,今日之事已不可为。强行出手,除了徒增伤亡,没有任何意义。对方展现出的实力和对混沌的掌控,已然超出了他们常规的处理范围。
“……今日之事,吾等会如实上报。”癸七最终沉声说道,深深看了凌云一眼,仿佛要将他的模样刻入灵魂深处。随后,他与其他两名禁卫身影缓缓变淡,如同融入水中的墨迹,消失在这片被定格的时空中。
那弥漫的恐怖威压,也随之散去。
凌云这才收回目光,重新看向那座残破的“蚀之殿堂”虚影,眼中闪烁着探究的光芒。
“好了,聒噪的家伙走了。”他轻轻拍了拍怀中少女的后背,渡入一丝温和的混沌之气稳住她的状态,“现在,让我们好好看看,这所谓的‘蚀之殿堂’,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他操控着渡虚舟,缓缓朝着那座散发着不祥与死寂气息的残破宫殿,驶了过去。周围的时空依旧被他的力量定住,形成了一片奇异的、绝对安静的探索区域。
【时空禁卫已撤退。威胁暂时解除。遗迹扫描持续进行中……检测到核心区域存在高强度能量屏蔽,疑似存在独立空间或封印。】系统提示道。
凌云嘴角微扬,独立空间?封印?正合他意。他倒要看看,这“蚀”之力侵蚀过的遗迹深处,是否还残留着更多关于那场跨越纪元的灾难的线索。而怀中这少女与“蚀”的关联,或许也能在此地找到一些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