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1医院地下七层的寂静,被日复一日的“无声播报”打破,又被更深的寂静所吞噬。雷炎在轮椅上度过了漫长的三个月,身体机能的衰退似乎趋于平缓,但灰白的发丝和眼角的皱纹,已如刀刻般无法抹去。每日凝视着妹妹沉睡的容颜,聆听那些来自世界各个角落、关乎未来的机密“新闻”,他的心,从最初的剧痛与茫然,逐渐沉淀为一种冰冷的、坚硬的决心。
清羽没有死。她的意识以某种无法理解的方式存在着,并且正在与一个庞大而隐秘的世界互动。零号(斯特拉克)的威胁并未根除,那5%无法破解的核心数据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高悬。“理事会”的残余网络虽受重创,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而他自己,这具残破的身躯,也成了这场无声战争的一部分。
他不能永远困在这冰冷的病房里。等待,即是死亡。
出院那天,阳光格外刺眼。老枪亲自来接他,递给他一套崭新的、没有任何标识的深色作战服。看着雷炎略显佝偻却挺直的背影,老枪眼中情绪复杂,最终只是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上面批准了。给你最高权限,但……没有官方身份,没有后勤支援,一切靠你自己。这是‘烛龙’能争取到的最大底线。”
雷炎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他回头,最后看了一眼医院深处那扇厚重的铅门,仿佛能穿透层层阻隔,看到里面那个沉睡的女孩。
然后,他转身,迈步,走进了京郊一个隐蔽的、由废弃防空洞改造而成的地下基地。这里将是他的新起点。
基地内部灯火通明,虽然简陋,却充满了冰冷的科技感。几个身影早已等候在空旷的中央大厅里。他们年龄不一,性别不同,但眼神中都带着一种相似的、经历过非人磨难后的沉寂与锐利。
一个身材高挑、眼神锐利如鹰、脸上带着一道浅疤的年轻女子上前一步,敬了一个利落的军礼:“‘长城守望’临时行动组,代号‘鹰眼’,向您报到!成员共七人,均为‘烛龙’档案中记录的、对‘理事会’相关药剂或技术有特殊适应性或血缘关联的志愿者。”
雷炎的目光缓缓扫过每一个人。他能感觉到,这些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散发着一种微弱却熟悉的能量波动——那是与“原始觉醒剂”同源,或与batch系列克隆体相似的非人气息。他们是“幸存者”,也是被选中的“武器”。
“我们的目标,”雷炎开口,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是追查‘理事会’在全球的残余势力,破解零号遗留的5%核心数据秘密,并……找出唤醒陆清羽同志的方法。”
没有豪言壮语,只有最直接的任务。众人眼神一凛,齐声低喝:“明白!”
就在这时——
滋——!
一阵极其微弱、仿佛来自大脑深处的电流刺痛感,猛地掠过雷炎的神经!他左眼视线边缘,那沉寂了数月、几乎被他遗忘的系统界面,毫无征兆地闪烁了一下!
界面极度黯淡、布满雪花般的噪点,仿佛随时会熄灭,但一行断断续续、却异常清晰的文字,顽强地浮现了出来:
【检测到…新任务协议框架建立…】
【守护协议…永久生效…绑定目标:陆清羽(状态:异常休眠)…】
【警告…核心数据库缺失…系统功能严重受限…】
【最后逻辑校验…7号…不等于…6号…】
【系统…进入最低功耗…守望模式…】
文字闪烁了不到两秒,便彻底消失,左眼的刺痛感和界面也随之隐去,恢复了正常。
雷炎浑身一震,僵在原地。
系统……还在?!虽然残破不堪,但它竟然还在运行?!“守护协议永久生效”……它依然在履行最后的职责吗?
而最后那句“7号不等于6号”……是什么意思?是指他和6号克隆体(幽灵鸟)的本质不同?还是……在暗示清羽(7号原型体)与6号,乃至与batch系列其他克隆体的根本区别?这句在最初南极基地门口就出现过的警示,此刻再次浮现,究竟藏着怎样的深意?
是系统的临终遗言?还是一个……指向未来的、至关重要的提示?
“雷工?”鹰眼察觉到他的异常,低声询问。
雷炎猛地回过神,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摇了摇头:“没事。”
他再次看向眼前这七名队员,看向这个简陋却充满可能性的基地。系统的最后闪现,如同迷雾中的一丝微光,虽然不明所以,却让他更加坚定了脚下的路。
清羽的意识在战斗,零号的阴影未散,理事会的余孽潜伏。而他,雷炎,这个失去青春、失去健康、几乎失去一切的“失败品”,将用这残存的生命,铸成一道新的防线。
“从今天起,”雷炎的声音在地下基地中回荡,带着一种历经毁灭后的平静与决绝,“我们就是‘长城守望’。我们站在光明与黑暗的交界处,守望的,是人类未来的火种。”
“长城守望,使命必达!”七人齐声回应,声音在空旷的地下空间内激起回响。
一道无形的烽火,在这寂静的地下点燃。守望者,已就位。而漫长的黑夜,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