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兴六年二月,临安城清寒的春雨沾衣欲湿,秦桧站在府衙门前,目送金国使臣的马车消失在巷口。他握着袖中金人密信——信中完颜昌承诺,若宋廷愿称臣纳贡、解除岳飞兵权,金国可归还宋徽宗灵柩与韦太后,至于中原、陕地,需以“交割”名义正式割让。“成败在此一举。”秦桧低声自语,转身快步入宫,他知道,赵构最看重的便是“迎回太后、安稳皇权”,这正是撬动议和的关键。
不出秦桧所料,当赵构听闻“愿归还黄河以南、陕西诸州,且送还太后与先帝灵柩”时,瞬间动容。他摩挲着御案上韦太后早年手书的平安信,声音发颤:“秦卿,金人所言当真?若能迎回太后与父皇灵柩,纵使称臣纳贡,亦无不可。”秦桧连忙躬身道:“陛下孝心感天,金人已派正式使团南下,不日便到临安。臣愿主持议和事务,定不辜负陛下所托!”
三日后,赵构下旨:擢升秦桧为左仆射,总领议和事宜,许其“便宜行事”;同时传召岳飞即刻返临安,“论功行赏,另议防务”。旨意传到鄂州时,岳飞正带着岳云在演武场练兵,听闻“议和”二字,手中的长枪“哐当”砸在地上,枪尖扎进泥土半尺深。“金人连败之下,竟要议和?这分明是缓兵之计!”岳飞怒喝,眼底满是血丝——他刚收到梁兴密报,金军正从辽东调兵驰援中原,若此时议和,无异于给金人喘息之机。
韩靖劝道:“将军,陛下旨意已下,若拒不赴临安,恐落人口实。不如先去临安,当面劝谏陛下。”岳飞沉默良久,终是点头。启程前,他命张宪“严守防线,每日操练,不得懈怠”,又嘱咐岳云“若我三月未归,你便率轻骑袭扰金境,不让他们安稳调兵”。他知道,此行临安,怕是一场硬仗。
临安大殿的封赏仪式格外隆重。赵构端坐龙椅,宣读圣旨:“岳飞北伐有功,晋封少保,仍领荆湖北路招讨使,驻守鄂州;岳云擢升阁门祗候,其余将士各有封赏。”御林军捧着金印、绸缎上前,岳飞却侧身避开,躬身道:“陛下,臣不敢受赏!伪齐刚灭,金军未退,此时当乘胜追击,而非议和封赏!”
大殿瞬间寂静。赵构脸上的笑意僵住,秦桧连忙上前打圆场:“岳少保劳苦功高,封赏乃陛下恩典,岂能推辞?议和亦是为了休养民生,待国力强盛,再图北伐不迟。”“休养民生?”岳飞猛地抬头,目光直刺秦桧,“秦相可知,金人在河南搜括百姓,若拱手相让,中原百姓又要遭难!所谓议和,不过是金人缓兵之计,待其调兵完毕,必再南下!”
赵构脸色沉了下来:“岳飞,议和之事已决,休得胡言!”岳飞却不肯退让,从袖中取出早已写好的奏疏,竟当众高声诵读:“臣闻夷狄不可信,和好不可恃!昔年澶渊之盟,虽换一时安稳,却养肥契丹,终致靖康之耻。今伪齐覆灭,义军响应,正是北伐最佳时机,若弃之不用,他日金人复来,悔之晚矣!”
奏疏字句如刀,扎得赵构坐立难安。秦桧上前一步,冷笑道:“岳少保好大的口气!连年征战,国库已空,粮草仅够支撑三月,若再北伐,百姓恐要揭竿而起!陛下以民生为重,推行议和,乃千古明君之举,岳少保怎能以一己之愿,置天下苍生于不顾?”
“谋国不臧!”岳飞怒喝一声,震得殿内梁柱嗡嗡作响,“秦相所言,皆是虚言!臣在中原所见,百姓捐粮献草,只求王师北上;岳家军储粮尚可支撑半年,义军更愿供给粮草。所谓国库空虚,不过是官吏贪腐、冗兵耗费所致!秦相不思整肃朝纲,反而引狼入室,与金人议和,此乃误国误民!”
这话直指秦桧要害,也暗讽了赵构纵容贪腐。赵构勃然大怒,拍案道:“岳飞!你敢以下犯上,污蔑宰辅!”岳飞膝行一步,声音却愈发坚定:“臣愿以项上人头担保,金人议和必是骗局!若陛下肯信臣,臣愿率部北上,半年内必复河南、陕西;若臣战败,甘受凌迟之刑!”
见赵构沉默,岳飞又道:“陛下若执意议和,臣愿纳节请闲,辞去少保、节度使职务,归乡务农!臣虽一介布衣,亦不愿见江山沦丧、百姓受苦!”说罢,解下腰间的节度使金印,重重放在丹陛之下。大殿内鸦雀无声,诸臣或低头不语,或面露惊惧——谁也没想到,岳飞竟会以辞职相要挟。
秦桧眼中闪过一丝窃喜,却假意劝道:“岳少保忠心可嘉,只是一时冲动。陛下,岳少保征战多年,难免性情刚烈,还请陛下宽恕。”
赵构望着丹陛上的金印,又看了看岳飞坚毅的脸庞,心中五味杂陈——他既需要岳飞抵御金人,又忌惮他的刚直,更渴望议和带来的安稳。最终,他叹了口气:“岳飞,朕知你忠心。但议和之事已定,不可更改。金印你且收回,仍回鄂州驻守,切勿再提辞职之事。”
岳飞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望着赵构:“陛下……您竟信金人会真心归还失地?他们不过是借归还之名,换取喘息之机!如今义军在前牵制,我军在后施压,正是收复全功之时,怎能止步于黄河以南?”
赵构别过脸,声音冰冷:“黄河以南、陕西已是大片疆土,不费一兵一卒收回,百姓可免战乱之苦。此事乃朝廷决策,你只需遵旨便可。”说罢,起身拂袖而去,留下岳飞僵跪在丹陛之上,金印在烛火下泛着冰冷的光。
三日后,岳飞带着岳云返回鄂州。船行至长江江面,他站在船头,望着北岸的方向,眼中满是悲戚。岳云递上一封密信:“爹,梁兴派人送来的,说金人已开始接管河南,不少义军不愿降金,正与金军激战,盼咱们出兵支援。”岳飞展开密信,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泪水滴落在信纸上,晕开“盼王师”三个字。
此时的临安城内,秦桧正与金国使团敲定议和条款:宋向金称臣,每年纳贡银二十五万两、绢二十五万匹;割让河南、陕西部分州郡;金归还宋徽宗灵柩与韦太后。签字的那一刻,秦桧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他不仅达成了议和,更让岳飞彻底失了赵构的信任。而他不知道的是,这纸议和协议,不仅没能换来长久安稳,反而加速了岳飞悲剧的到来。
此时的临安城内,秦桧正与金国使团敲定议和条款:宋向金称臣,每年纳贡银二十五万两、绢二十五万匹;金归还黄河以南、陕西诸州及宋徽宗灵柩与韦太后。签字的那一刻,秦桧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他不仅借金人“归还失地”的诱饵促成了朝廷议和,更让岳飞因“反对收回失地”的表象失了赵构的信任。
退朝后,韩世忠悄悄拉着岳飞的手,沉痛道:“鹏举,你这又是何苦?陛下心意已决,秦桧又在旁煽风点火,咱们拗不过的!”岳飞望着大殿外的春雨,声音沙哑:“良臣兄,我不是拗,是不甘心!那些战死的弟兄,那些盼王师的百姓,我曾承诺还于旧都,如今怎能对他们失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