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禧堂里,贾颜见凌益脸色难看,笑问:城阳侯这是怎么了?莫非皇上有什么动作?
凌益冷声道:那就让四大家族慢慢完蛋吧!
“贾颜,你我当初的约定并非这般!你指认雍王谋逆,我信了。你提议结盟,我也允了。可如今你要我入局,莫非意在削我兵权?”
贾颜含笑入座,从容道:
“城阳侯至今仍贪 ** 柄?若实在难以割舍,何不与雍王里应外合?记得山东驻军统帅可是你旧部?”
此言一出,凌益瞳孔骤缩!
朝堂上那层遮羞布早已撕裂,太上皇、承元帝与诸侯间的博弈昭然若揭。
黎民士子,在他们眼中不过弃子。
双方都想逼对方先反,却都顾忌史笔如刀。
这些日子凌益屡次奉召入宫,却总在养心殿空等。
宫人伺候周到,御膳供应不绝。
唯独不见承元帝踪影!
他心知这是演给外人看的戏码——谁让他与雍王、小越侯、乾安王府皆有瓜葛。只需让人对他起疑,或许就能少折些兵马。
今日承元帝突然命人送来一道调令,赫然写着命凌益赴山东主事......
圣驾依旧未现,亦无半句口谕。
但凌益明白,这是在等他表态!
出宫后他不再掩饰,直闯贾府。
“贾颜,你暗中算计本侯,却未料到陛下会将调令示于我吧?”
贾颜浑不在意:
“落笔时便知陛下必会给你看,也料定你会登门!”
“陛下日日将你困在宫中,这情形可眼熟?旁人会不会以为你我又做了交易?”
“凌氏在江南树大根深,雍王会不会疑心你联合本侯,要断他后路?”
凌益冷笑:
“与本侯玩弄权术,你还欠火候!纵使本侯被迫赴鲁,你以为自己能得什么好处?”
“陛下不过借你为棋,你真以为自己能走多远?贾府、四大家族、开国勋贵,你的牵扯太多!”
“眼下陛下需你为纽带,却绝不会容你坐大。贾颜,你又能如何?”
贾颜摇头轻叹,面露失望:
“城阳侯未免太小觑陛下,也太看轻我了。”
起身行至廊下,望天道:
“你眼界太窄,坐困愁城!这江山之外尚有天地,可惜你们只见方寸之地!”
“纵无你我,雍王此番也必败无疑。城阳侯,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要么交还三千营兵权归顺陛下,安心赴鲁;要么勾结雍王,面对五军营、神机营与京畿驻军的合围!”
“时辰无多,若再迟疑,陛下与我自会另择良将。缺了你,大局照样可成!”
凌益闭目长息,沉声问道:
“你究竟有何图谋?即便本侯赴鲁也难阻雍王!他在江南经营多年,威逼 ** 之下,麾下雄兵岂在少数?”
再加上他起事前必先控制应天府,兵力会再增。即便山东驻军再骁勇,也难以抵挡如此大军。一旦防线溃败......
贾颜微微抬手,背身道:
这不是你该忧心的事,你只需抉择立场!
凌益拍案怒起:
本侯向来忠于朝廷!何须抉择?但你竟敢拿本侯当弃子,就不怕引火烧身?!
贾颜自然无所畏惧,此刻雍王的一举一动尽在他掌握之中!
虽然原定谋划被打乱,但大势未改。
城阳侯凌益手中的兵权必须交出,否则全局将滞。
原本计划在两三年后促使雍王谋反,届时凌益早已深陷泥潭。
如今形势骤变,只能强推他上阵了!
虽过程曲折,但雍王的结局早已注定。
贾颜缓缓转身,语气淡然。
城阳侯既忠于朝廷,何须再留恋三千营?速往山东,以你之才必能阻截雍王。舍弃三千营这个累赘,方能更进一阶,不是吗?
凌益神色微滞,继而讥诮道:本侯岂会轻信于你?不如直言交易!
好,你想如何交易?
......
皇宫,毓庆宫内。
太上皇阖目静卧,雍和帝正诵读贾颜的策论。
少顷,太上皇睁开浑浊双目,含糊低语数句,皇太后随即转述:你父皇言贾颜年少有为,若悉心栽培,日后必成国之栋梁。
太上皇又断续言语,皇太后同步解释:然终究年轻气盛,易生差错。所幸恩科选拔及时,实乃一举多得。
凌益之事处置妥当,需继续施压!务必迫其速赴山东拦截,令其与雍王两败俱伤!
诸侯既有异心,你当看清分封之弊。切记,万勿轻信于人!
权力足以腐化众生,不过深浅之别。世间本无完人,唯有恶行轻重之分!
承元帝微微颔首,嗓音嘶哑:父皇,贾颜策论确有见地,实为难得之才。然贾家与四大家族......
太上皇眼珠微转,似摇头般低语。
皇太后道:那便令四大家族逐步消亡,武勋集团本就该重新洗牌......
......
数日后,荣国府荣庆堂。
众姑娘围着贾颜欢声笑语,银铃般的笑声令他倍感温暖。
策哥哥真厉害!会试夺魁!再中状元便是连中三元啦!
我早说策哥儿必能连中三元,如今可好?会试榜首呢!
策哥哥才华横溢,乡试解元,会试会元,皆是勤学所得!
正是!先前会馆还有人嚼舌,说策哥哥靠关系中的进士,定考不上呢!
我记得清楚,当时还与她们争执,如今她们怕是无地自容了!
策哥哥的答卷张贴出来,天下举子谁不心服口服?
贾母满心欢喜,方才官差报喜时,她笑得合不拢嘴。
此次不仅让凤姐儿撒碎银子,还命林之孝在宁荣街口连摆三日流水席!
她转头对凤姐儿道:凤丫头,给各府女眷下帖子,就说我想她们了,请来一聚。
凤姐儿略迟疑:老太太,老太妃国丧虽过,如此张扬是否......
贾母笑道:傻丫头,何来张扬?只请女眷,前院自有二老爷和策哥儿招待。
凤姐儿恍然,贾母这是要显摆贾家时来运转!
贾颜虽非贾家子弟,却是贾家女婿!
如今贾家正需喜事提振门楣,否则府里太过冷清。
老太太放心,我定办得妥帖!
贾母点头,对姑娘们道:好了,别闷着策哥儿。策哥儿,殿试在即,切莫紧张。
时值腊月,年关将至。
恩科须在年前完结,故考试间隔缩短。
往常会试后月余放榜,再隔一月殿试。
而今会试结束十日便定榜,下月初即殿试,不过十余日光景。
贾颜含笑道:
老太太无需忧虑,殿试只考策论,我已有把握。这些日子专研此题,定要再夺头筹!
贾母欣慰道:
好孩子有志气!不过也别只盯着这一处,其他策论也要涉猎。
黛玉轻声道:
外祖母说得是,虽说眼下策论多涉藩王之事,但也未必不会考其他。
宝钗从容道:
正是,尤其今年举子未能尽数入京,已惹朝廷不悦。或许会从民生等角度出题。
探春却道:
此时未必,此次恩科专为陛下选才。眼下最紧要的便是藩王之事,众人押题必在此处。
殿试虽不会落第,但也要排名。若考其他策论,标新立异者便会占优,这非陛下所愿。
如今陛下需要的是务实之才,标新立异如利剑,易伤自身。此时陛下求稳,必以藩王为题!
贾颜赞叹:三妹妹高见!与我不谋而合!
众女掩唇轻笑,探春红着脸道:胡说什么,这是我自己的见解,怎会与你相同?稍顿又道:不过林姐姐和宝姐姐说得有理,世事难料,你也该多准备些其他策论。
众人皆忧贾颜殿试失手,毕竟他已连中解元、会元。
贾颜无奈笑道:莫要担心,只是又要忙碌,怕没空与你们说话了。
众女顿时羞红了脸,纷纷道:
策哥哥又胡说!这话与三丫头说去,扯上我们作甚?
就是,谁要你陪?我们姐妹自得其乐!
老太太您瞧,策哥哥又来打趣我们了!
贾母笑呵呵道:策哥儿说得是,上次中解元时那么多学子登门,这次想必更热闹。这几日怕是难见人影了。
贾颜摊手笑道:没法子,才华横溢便是如此。
众人哄笑,凤姐甩着帕子道:好啦,快放咱们的准状元回去吧!中了会元的人,可不能再这般素净了。
贾颜会意一笑:先前说好的,若中会元便由我做东。如今如愿,要劳烦珍大嫂、大嫂子、二嫂子和侄媳妇了。四位妇人闻言心头一紧。
黛玉抿嘴笑道:说起来,今日不该是三丫头张罗这事么?
探春羞得要挠她,贾母忙劝:别闹了,待会还要去嬷嬷那儿上课,弄乱了衣裳头发可来不及收拾。
众女顿时蔫了,贾颜大笑道:那我预祝妹妹们学业精进!
讨厌!众女齐声娇嗔,心中暗想:我们学这些还不是为了你!
(皇宫中,年关将至,殿试如期举行。
在京贡士们终于松了口气。能走到这一步的都非愚钝之人,皆知江南局势,生怕影响恩科。直至立于大殿之上,众人才真正安心。
今年科举共两百余贡士,最年长者已过五旬,最年幼者当属贾颜。
众人或激动或忐忑,唯贾颜神色自若。这数月他连中解元、会元,应酬不断,在场众人早已熟识。加之身份特殊,不论真心与否,众人纷纷见礼。
贾颜含笑回礼,心中暗忖:按日程推算,雍王第二批请旨恩准江南会试的使者将至。总算拖住了他们!幸有手下封锁江南来路。虽冒风险,但值得一搏。)
雍王谋逆一事必须插手,否则功败垂成。阻截雍王信使进京至关重要,为此连铁胆神侯朱无视都已出动......
朝臣们陆续前来候旨,开国勋贵子弟纷纷向贾颜致意。他明白承元帝要借自己身份行事,便泰然自若地与众人周旋。
礼部侍郎前来宣令:诸位按会试名次列队,每排三人!
众人迅速列队。贾颜作为会元独自站在首排,正应了喜报上领班面圣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