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前,沈悦吩咐完想吃麻辣猪蹄后,便又歪在贵妃椅上休息,此时手里正捏着半块芝麻酥饼,刚咬了一口,热乎的馅儿差点烫到舌头。她赶紧吹了两下,含糊道:“这回火候过了啊,墨情手艺下滑了。”
帘子一掀,诗画快步进来,发髻有点乱,像是刚从外头奔回来。她喘了口气,站定在沈悦跟前,声音压不住地扬起来:“主子,西市三家米行今早全挂了‘限量供应’的牌子,百姓排长队抢米,每斗涨了三成!”
知意紧跟着进来,手里攥着一张纸条,嘴角带笑:“不止呢,户部还没开仓,流民已经挤进京郊了,有人开始骂朝廷不作为。”
沈悦把酥饼放下,用手帕擦了擦手,问道:“那咱们等的风,可算是起来了?”
“是。”诗画眼睛亮着,“再不动手,就该有人抢先了。”
沈悦点了下头,“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诗画立刻接话:“我算过了,现在出手最稳。五千石米分五批走,找三个空户头,用‘南货转运’的名目出货,中间人用知意的人,绝对查不到咱们头上。”
知意补充:“我已经安排好了,买家都是外地粮商,急着补仓,听说有现货,连夜派人来谈价。”
沈悦嗯了声,“别让他们知道是咱们的货,越低调越好。”
“明白。”诗画笑了一下,“我还让丰年粮行放出风去,说‘冬储粉缺货,急需变现购料’,搞得像咱们资金紧张,逼着卖粮。那几个想压价的,立马抢着接盘。”
沈悦忍不住笑出声,“你还真会演。”
“这不是您教的嘛。”诗画也笑,“装傻才能数钱。”
知意在旁边轻声说:“苏婉柔她叔那边,果然坐不住了。他手下管事今早到处传,说‘有大族囤粮要崩盘’,想压我们价。”
沈悦冷笑:“他倒是想得美。”
“可他没想到,”知意挑眉,“咱们不是崩盘,是正好借他的嘴,把买家哄得更急。”
诗画接着说:“昨儿下午第一笔成交,对方加了二厘银抢货。今天早上第二批,又涨了一厘。最后三百石,几乎按市价八折出的——比预估多赚了三百两。”
沈悦眨了眨眼,“那你岂不是算错了?”
“我是按保守估的。”诗画理直气壮,“谁想到他们这么疯抢。”
沈悦懒得计较,摆摆手,“反正你办事我放心。赚了就赚了,回头给墨情多支些银子,让她炖只老母鸡补补。这几日盯药膳,她熬得比你还狠。”
知意笑了,“她昨晚还问我,要不要在鸡汤里加当归,怕您上火。”
“加什么当归。”沈悦翻了个白眼,“我要吃香的喝辣的,谁要天天喝药汤。”
诗画低头记了笔账,“那分红的事……我按老规矩,五成分给底下办事的,您看行吗?”
“行。”沈悦重新拿起酥饼,“你们看着办就行,别亏待自己。”
知意忽然想起什么,“对了,兵部那边又有动静。昨夜一艘黑篷船又靠岸,还是从漕运码头来的,这次运的是糙米和豆子。”
沈悦咬了一口,嚼着问:“署名还是‘陈记’?”
“不是。”知意摇头,“这次换了个‘林记干果’,但船工口音不对,根本不是南方人。我让人盯着,发现他们卸货后直接进了苏家远亲的库房。”
诗画冷笑:“还真是他们自己人在倒腾。”
沈悦哼了一声,“拿公家的船拉私货,胆子不小。要是被秦淮知道了……”
“王爷最近常去兵部点卯。”知意低声说,“万一撞上了,他们可就不好收场了。”
沈悦笑了笑,“那就不关咱们的事了。咱们只管赚钱,别的,让他们自己斗去。”
诗画点头,“我已经让仓库清空了,所有单据烧毁,连车夫都换了新面孔。没人能顺着查到咱们这儿。”
“那就好。”沈悦懒洋洋地靠回去,“省得麻烦。”
知意犹豫了一下,“可要是他们发现咱们把米全抛了,会不会怀疑?”
“怀疑也没证据。”诗画笃定,“咱们每一笔交易都隔着三层人,连银号都是用外省户头走的。他们就算查,也只能查到一堆空壳商号。”
沈悦喝了口茶,“再说,现在满城都在抢米,谁还在意是谁先动手的?”
窗外槐树叶子被风吹得哗哗响,炉上药罐咕嘟冒泡,蒸汽扑在墙上,湿了一片。
诗画忽然笑了一声,“您还记得去年冬天,咱们第一次做猫趣酥,结果墨情把糖当成盐,齁得您一晚上没睡?”
“你还提这个?”沈悦瞪她,“那天我差点以为她要毒死我。”
“她自个儿吓得脸都白了。”知意也笑,“后来三天不敢进厨房。”
“结果呢?”沈悦挑眉,“现在不还是天天给我做饭?”
“因为她知道,”诗画低声道,“您不会赶她走。”
沈悦没说话,低头咬了口酥饼,慢慢嚼着。
知意看了看天色,“主子,要不我去厨房看看,让她们准备晚膳?今晚有您爱吃的麻辣猪蹄。”
“行。”沈悦点头,“记得汤要红,辣要冲。”
“哎。”知意应了,转身出去。
诗画留下没动,从袖子里掏出一本新账本,翻开第一页,上面写着:悦心斋·粮投净利:伍仟两整。
她轻轻抚了抚那行字,声音低却清晰:“主子,这次赚的,够再买两处铺子了。”
沈悦抬眼看了她一下,“你想扩店?”
“我想着,”诗画语气认真,“悦心斋名气起来了,不如在南市也开一家,主打文人市场。咱们有‘靖王府特供’的招牌,不怕没人来。”
沈悦想了想,“行啊,你看着办。不过别太张扬,我可不想天天被人盯着。”
“明白。”诗画笑,“就跟这回卖米一样,悄无声息地赚。”
沈悦点点头,重新闭上眼,“你就折腾吧,反正我也懒得管。”
诗画合上账本,轻手轻脚往外走,经过门口时,听见沈悦含糊说了句:“对了,记得给书诗也分些,她最近管后宅,也不容易。”
“知道了。”诗画应了,嘴角微扬。
外头阳光正好,照在廊下青砖上,映出一道斜斜的影子。一个小丫头抱着托盘路过,看见药罐冒气,顺手揭了盖子扇了扇,又盖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