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1 章 血溅长街
“轰!”
又是一声巨响,御史台后花园那连接着长安大街的围墙,在凌霜的瓮金锤下轰然倒塌。
尘土飞扬中,穆清风单手提着只剩一口气的吴敬,如同一只黑色的狸猫,率先从烟尘中窜出,落在了坚硬的青石板路面上。
此刻正值亥时,长安大街虽不如白昼喧嚣,但作为京城的主干道,两侧的酒楼茶肆依旧灯火通明,不少夜市摊贩还在吆喝。
突如其来的墙壁倒塌声和窜出的人影,瞬间吸引了周围数十名百姓和食客的目光。
“杀人啦!有刺客!”
墙后的张怀义并没有立刻追出来,而是扯着嗓子在院内高喊。
紧接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原本埋伏在御史台周围的伪装差役纷纷扯下面具,露出了里面的软甲,手持钢刀从各个巷口涌出,呈扇形向穆清风三人包抄而来。
穆清风脚跟还未站稳,眉头便紧紧锁在了一起。
他并没有看向身后追兵,而是将目光迅速扫过街道两侧的屋脊。
左侧酒楼的飞檐上,一只惊鸟扑棱着翅膀飞起。
“上面。”穆清风低喝一声,手中短刃反手一撩,身体猛地向右侧横移半尺。
几乎是他移动的同时,一道漆黑的钩锁带着令人牙酸的破风声,狠狠地砸在他方才站立的位置。
青石板瞬间碎裂,碎石溅射。
一道瘦削的身影如同大鸟般从屋顶俯冲而下,双手成爪,指尖泛着幽蓝的光泽,直取穆清风咽喉。
来人正是“鹰爪”小队的首领,“影手”魏索。
“把人留下,留你全尸。”魏索的声音尖锐刺耳,身形未至,那股阴冷的劲风已刮得穆清风面皮生疼。
穆清风没有答话,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他左手猛地一抖,将提着的吴敬向身后柳如烟的方向一送,右手短刃在空中划出一个诡异的半圆,不退反进,迎着魏索的鹰爪撞了上去。
“铛!”
短刃与鹰爪上佩戴的精铁护指相撞,激起一串耀眼的火星。
穆清风借着这股反震之力,整个人在空中不可思议地扭转了一圈,右脚如鞭,狠狠抽向魏索的腰肋。
魏索冷哼一声,身形如鬼魅般向后飘退,避开了这势大力沉的一脚,稳稳落在街道中央,堵住了三人的去路。
此时,原本就已经受到重创的吴敬,被穆清风这一送一放,加上刚才的颠簸,胸口那原本被点穴封住的伤口再次崩裂。
黑红色的鲜血迅速染红了他的半边身子,但他那原本涣散的瞳孔,却在这一刻回光返照般亮得吓人。
周围的百姓越聚越多,原本以为是寻常的走水或是斗殴,却没想看到了这一幕刀光剑影。
“那是……吴先生?”人群中,不知是谁认出了吴敬那身标志性的破旧道袍,惊呼出声,“那不是前些日子在观棋书斋讲学的吴敬先生吗?”
听到这声呼喊,原本已经奄奄一息的吴敬,身体猛地颤抖了一下。
他死死抓住扶着他的柳如烟的手臂,指甲深深陷入肉里,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嘶吼声。
“陈……陈文正……”
吴敬的声音沙哑而微弱,但在稍微安静下来的街道上,却显得格外清晰。
魏索脸色骤变。他原本的任务是截杀,拿回账本,绝不能让任何活口把消息传出去。
如今这老东西竟然还没断气,若是让他当众说出什么,后果不堪设想。
“找死!”
魏索眼中杀机暴涨,不再理会穆清风,脚尖点地,整个人化作一道黑影,径直扑向柳如烟怀中的吴敬。
他右手五指箕张,直插吴敬的天灵盖。
“拦住他!”穆清风顾不得虎口的麻木,强提一口气,短刃脱手飞出,化作一道流光射向魏索的后心,同时整个人如猎豹般扑了过去。
凌霜更是怒吼一声,双锤对撞,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迈开大步挡在了柳如烟身前。
魏索不得不回身格挡那致命的飞刀,身形微微一滞。
也就是这这一滞的功夫,吴敬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然一把推开了柳如烟的搀扶,踉跄着向前冲了两步,整个人暴露在长街的灯火之下。
他满脸是血,双目圆睁,用尽生命中最后一丝力气,对着周围惊恐的百姓和围观的人群,发出了凄厉的咆哮:
“吏部尚书陈文正!私吞河工款三百万两!导致溃堤千里,饿殍遍野!
这就是证据!这就是证据啊!”
这一声嘶吼,如同惊雷炸响在长街之上。
原本喧闹的人群瞬间死一般的寂静。
百姓们惊愕地看着这个浑身是血的老人,看着他从怀中那些破碎的内衬里,颤抖着掏出一把被鲜血浸透的散乱手稿。
魏索的脸皮剧烈抽搐,他知道完了。这原本是一场暗夜里的灭口,此刻却变成了光天化日之下的公开指控。
“杀了他!快杀了他!”
后方追来的张怀义见状,顾不得许多,尖叫着下令。
魏索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手腕一抖,三枚透骨钉呈品字形射向吴敬。
“噗!噗!噗!”
三枚透骨钉精准地没入吴敬的胸膛和咽喉。
吴敬的咆哮声戛然而止,他的身体僵硬地晃了晃,手中的那叠手稿再也拿捏不住,哗啦啦地散落一地,随风飘舞。
他嘴角扯出一个惨烈的笑容,缓缓向后倒去。
“抢东西!”
穆清风根本没有时间去悲伤,甚至连看一眼吴敬尸体的时间都没有。
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现在的局势已经彻底失控,唯一的生路就是利用这混乱。
那些散落的手稿和吴敬怀里露出的半本账册,就是陈文正的催命符,也是他们三人的保命符。
穆清风身形暴起,没有冲向魏索,而是冲向了吴敬尸体倒下的地方。
魏索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顾不得身份暴露,鹰爪功施展到极致,甚至抓伤了两名挡路的无辜百姓,疯狂地扑向地上的手稿。
“凌霜!拦路!”穆清风头也不回地吼道。
凌霜早已红了眼,她抡起双锤,并不攻击魏索,而是直接砸向了街道旁的一根用来支撑彩楼的粗大木柱。
“喀嚓!”
合抱粗的木柱应声而断,巨大的彩楼轰然倒塌,巨大的木梁和瓦片如同山崩一般砸向街道中央,硬生生地在魏索和穆清风之间筑起了一道废墟高墙。
趁着烟尘四起,穆清风一个滑铲冲到吴敬尸体旁。
此时地面上已经乱作一团,百姓们惊恐地四散奔逃,无数双脚踩踏在青石板上。
穆清风伸手一抄,将吴敬胸口露出的半本账册塞入怀中,又顺势抓起地上散落的几页关键手稿。
“走!”
穆清风一把拽起还在发愣的柳如烟,另一只手扯住刚刚砸完柱子气喘吁吁的凌霜,三人并没有顺着大街逃跑,而是撞破了一旁一家绸缎庄的木门。
“哪里走!”
魏索刚刚翻过废墟,见三人钻入店铺,怒不可遏地追了上去。
然而,当他冲进绸缎庄时,迎接他的却是一片漫天飞舞的彩色布匹。
穆清风在进入的瞬间,便割断了店内所有悬挂布匹的绳索。
五颜六色的丝绸如同迷宫般垂落,遮挡了所有的视线。
魏索挥爪撕碎眼前的布匹,却只看到一扇被踹开的后窗,以及窗外那错综复杂的暗巷。
窗外的巷道里,穆清风靠在墙角,剧烈地喘息着。
他左肩的伤口早已麻木,鲜血顺着指尖滴落在泥土里。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中那几页染血的手稿,纸张已经被揉皱,上面的字迹因为鲜血的浸染而显得有些模糊,但“河工”、“三百万”等字样依旧触目惊心。
“吴敬死了。”柳如烟的声音有些颤抖,她靠在另一边的墙上,手中紧紧握着短刀,指节发白。
“他求仁得仁。”穆清风将手稿小心翼翼地贴身收好,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有那双眸子在黑暗中冷得像两块寒冰,“他用自己的命,把陈文正架在了火上烤。
现在,全京城的人都听到了。”
凌霜抹了一把脸上的灰土,瓮声瓮气地问道:“穆大哥,现在怎么办?
后面全是追兵。”
穆清风微微眯起眼睛,耳朵贴在墙面上听了听外面的动静。
长安大街上的骚乱并没有停止,反而因为官兵的介入而愈演愈烈。
百姓的议论声、官兵的呵斥声、伤者的哭喊声交织在一起。
“这就是机会。”穆清风站直了身子,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衫,“陈文正想要把水搅浑,我们就帮他把水泼出去。
这京城,今晚谁也别想睡安稳觉。”
他看了一眼两人,语气平静得不像是在逃亡:“分头走。
老地方汇合。记住,别回头,别信任何人。”
说罢,穆清风身形一闪,消失在巷道深处的黑暗之中,就像一滴水融入了大海,再无踪迹。
只留下那条血腥的长街,和无数即将因今夜而改变命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