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5 章 山门喋血
子夜,虎头山下,雾气如同浸了水的棉絮,沉甸甸地压在枯草丛中。
穆清风伏在一块巨大的风化岩石后,身形缩成小小的一团,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他并没有急着下令,而是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按在地面上,感受着泥土传来的微弱震动。
身旁,凌霜早已候在此处,她身上的夜行衣沾满了露水,显然已经潜伏多时。
柳如烟则蹲在另一侧,手中把玩着几枚透着寒光的柳叶镖,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的树冠。
“前面三个暗哨,两处明哨。”凌霜的声音压得极低,只有他们三人能听见,“换岗还有半柱香时间。”
穆清风收回手指,在衣襟上蹭了蹭泥土,眉头微微一蹙。
他转过头,看向身后隐蔽在林中的张虎。那莽汉正把玩着刀柄,一脸的不耐烦,显然对这种蹲守感到憋屈。
穆清风抬手做了一个“止”的手势,随后指了指上方,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山上隐约传来几声吆喝和骰子撞击瓷碗的脆响。
黑风寨的人并没有太高的警惕性,陈文正的银票让他们以为今晚是狂欢夜,而不是断头夜。
“动手。”穆清风的嘴唇动了动,没有发出声音。
凌霜如同离弦之箭,悄无声息地掠向左侧的灌木丛。
柳如烟手腕一抖,三枚柳叶镖划破雾气,直取右侧高处的了望塔。
只听得两声闷哼,几乎重叠在一起。了望塔上的匪徒甚至没来得及松开手中的酒坛,脖颈处便多了一点红芒,身子软绵绵地瘫在栏杆上。
穆清风整了整袖口,脚尖一点,整个人如一只灰色的狸猫,贴着山壁向上窜去。
正门的哨兵刚打了个哈欠,嘴巴还未合拢,便觉眼前一花,紧接着喉咙一凉,视野天旋地转。
穆清风接住倒下的尸体,轻轻放在地上,随即拔下门闩,将厚重的寨门推开了一道缝隙。
“杀!”
张虎早已憋红了眼,见门开,低吼一声,率领八十名赤羽卫如猛虎下山般冲了进去。
这些赤羽卫虽名为护院,实则都是随赵澈在边关滚过刀山的悍卒。
他们没有江湖人的花哨招式,三人一组,持盾在前,长刀在后,推进得整齐划一。
寨门后的空地上瞬间炸开了锅。
“官兵!是官兵!”
几个醉醺醺的匪徒提着裤子从通铺里冲出来,手里还抓着没吃完的鸡腿。
还没等他们看清局势,迎面便是几面冷硬的铁盾狠狠撞来。
“砰!”
骨骼断裂的声音在夜空中格外刺耳。盾牌后的长刀毒蛇般探出,收割着这些亡命徒的性命。
鲜血喷溅在火把上,发出“滋滋”的声响,空气中瞬间弥漫起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与焦糊味。
穆清风没有理会这些喽啰,他的目标很明确——直捣聚义厅。
他身形游走在战场边缘,手中那柄平平无奇的短刃此刻却成了最致命的凶器。
一名身形魁梧的小头目挥舞着狼牙棒,怪叫着砸向一名赤羽卫的头顶。
穆清风恰好经过,脚步未停,身子只是微微一侧,避开风压,手中短刃顺势在对方手腕大筋上一抹。
那小头目惨叫一声,狼牙棒脱手飞出,砸碎了旁边的水缸。
穆清风看也没看他一眼,脚踩着流出的水渍,借力跃上屋顶,继续向山上疾驰。
“别恋战,跟上!”柳如烟手中的飞镖用尽,随手捡起一把单刀,护在穆清风身后。
凌霜剑光霍霍,将几个试图从侧翼包抄的弓箭手斩落马下。
战斗沿着蜿蜒的山道迅速向上蔓延。
黑风寨毕竟经营多年,度过了最初的慌乱后,匪徒们开始利用地形反击。
滚木礌石顺着坡道轰隆隆砸下,几名冲在最前面的赤羽卫躲闪不及,被砸得吐血倒飞。
张虎杀得兴起,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大吼道:“给老子顶住!
谁退谁是孙子!”
穆清风站在一处高檐之上,俯瞰着下方的战局。
他目光冷静,并未因赤羽卫的伤亡而有丝毫波动。
这一仗本就是拿命填出来的路。他看到一处箭楼火力凶猛,压制住了官兵的冲锋。
他眯起眼睛,从腰间摸出一个火折子,晃亮后随手甩出。
火折子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精准地落入箭楼下方堆积的干草堆中。
火光腾起,箭楼上的弓手被烟熏得咳嗽不止,攻势瞬间一滞。
“破门!”穆清风冷喝一声。
张虎抓住机会,带着几名力士合力撞开了第二道隘口的大门。
一路厮杀,鲜血染红了青石板阶。穆清风的青衫上却只有零星几点血迹,并非他未杀人,而是他杀人的手法太过干净利落,血还未喷出,他便已到了三尺之外。
三人终于冲到了半山腰的广场。这里距离山顶的聚义厅只剩最后一段石阶。
然而,广场上已密密麻麻站满了百余名匪徒。
他们手持利刃,个个面露凶光,显然是黑风寨的主力。
“哪来的不知死活的狗东西,敢闯你爷爷的山门!”
人群分开,一个满脸横肉、赤着上身的壮汉提着两把板斧走了出来。
这是黑风寨的二当家,号称“开山斧”。
穆清风停下脚步,轻轻甩去短刃上的一滴血珠。
他并未答话,只是微微侧头,看向身旁的凌霜和柳如烟。
“你们挡住杂鱼。”
话音未落,穆清风的身影已然消失在原地。
二当家只觉眼前一阵风过,下意识地举起板斧护住胸口。
“铛!”
火星四溅。穆清风竟是直接踩在了他的斧面上,借力腾空而起,越过他的头顶,直扑后方的人群。
“找死!”二当家大怒,转身欲追,却被一柄如霜的长剑拦住了去路。
凌霜面无表情,长剑挽出一个剑花,直刺他的咽喉。
另一边,柳如烟身形灵动,在人群中穿梭,每一次出手必有一名匪徒倒下。
赤羽卫此时也已杀到,双方瞬间混战在一起。
穆清风如入无人之境。他深知擒贼先擒王的道理,在这混乱的战场上,拖得越久变数越大。
他脚踏“九宫步”,身形忽左忽右,让周围的匪徒根本摸不清他的去向。
一名匪徒试图从背后偷袭,长枪刚刺出一半,穆清风背后仿佛长了眼睛一般,反手便是一刀,精准地刺入对方腋下。
他借着对方倒下的身躯掩护,身形一矮,再次向前突进丈许。
此刻的穆清风,不再是那个谨小慎微的书生,而是一把出鞘的利刃,每一次挥动都带着必杀的决心。
他不想在这个肮脏的地方浪费太多时间,赵澈还在京城等着这边的消息,百姓还在等着这场闹剧的终结。
终于,他踏上了通往聚义厅的最后一级台阶。
聚义厅的大门紧闭,里面透出摇曳的烛火。门口守着的两名亲信刚要拔刀,穆清风手中的短刃已化作两道寒芒脱手飞出。
“噗、噗!”
两名亲信捂着喉咙,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缓缓倒下。
穆清风走上前,拔出插在他们喉咙上的短刃,在对方的衣服上擦了擦。
他没有急着推门,而是贴在门边,调整了一下呼吸,同时快速检查了一下身上的伤势——左臂有一道划痕,不深,无碍。
厅内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兵器拖在地上的摩擦声,刺耳至极。
“既然来了,就进来领死吧。”一个粗犷的声音从里面传出,震得窗户纸嗡嗡作响。
穆清风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抬起脚,猛地踹向那扇厚重的楠木大门。
“轰!”
大门洞开,一股浓烈的酒气混合着杀气扑面而来。
大厅正中央的主位上,铺着一张完整的虎皮。
一个身高八尺的巨汉正站在那里,手中提着一把足有门板宽的厚背大砍刀。
他满脸络腮胡,一双铜铃大眼里布满了血丝,正是黑风寨大当家,屠千秋。
而在他脚边,散落着几个被砍碎的酒坛,地上满是碎片和酒水。
“就是你带人坏了老子的好事?”屠千秋盯着走进来的那个瘦小身影,鼻孔里喷出一股粗气,手中的大刀猛地往地上一顿,青砖地面瞬间龟裂。
穆清风迈过门槛,反手将大门虚掩,隔绝了外面的喊杀声。
“受人之托,来取你项上人头。”穆清风的声音平淡得像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他缓缓举起手中的短刃,刀尖直指屠千秋的眉心,“你是自己动手,还是我帮你?”
屠千秋怒极反笑,脸上的横肉剧烈颤抖:“好大的口气!
哪怕是当年的禁军教头也不敢这么跟老子说话!
今日就把你剁成肉泥,再去京城向陈大人讨赏!”
说罢,屠千秋爆喝一声,如同发狂的公牛般冲了过来。
那沉重的大刀在他手中轻若无物,带着呼啸的风声,当头劈下。
这一刀势大力沉,若是被劈中,连人带兵器都会被斩成两段。
穆清风没有硬接,他身形微晃,如同风中柳絮,堪堪避过刀锋。
大刀砸在地面上,碎石飞溅,划破了他的脸颊,渗出一丝血迹。
但他并未后退,反而趁着屠千秋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际,一步踏上对方宽大的刀身,手中短刃如毒蛇吐信,直刺屠千秋的双眼。
杀局,已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