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的气氛也一下子松散了不少,师兄们脸上都露出了久违的笑意,原本整齐的步伐变得轻快起来,连呼吸都顺畅了许多。
走在龙阿蛮身边的一位师兄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介绍:“阿蛮,这蠡州城可是咱们归宗的根基之地,城里最有名的就是西街的糖画、东街的酱菜和北街的驴肉火烧,那味道简直绝妙。回头带你去尝尝!”
龙阿蛮眼睛亮晶晶的,好奇地打量着四周,手里的弓弩不自觉地往下放了放:“这里好热闹啊!比寨子里繁华多了。”
“那是自然。”
另有一位师兄凑过来,指着路边挂着幌子的店铺:“你看那些绸缎庄、杂货铺,还有前面那个说书的摊子,都是蠡州城的特色。咱们归宗就在城外的青山上,站在山门就能望见城头的炊烟呢。”
城内果然热闹喧嚣,叫卖声、讨价还价声、孩童的嬉笑声交织在一起,汇成了一首鲜活的市井交响曲。路边的摊贩摆满了新鲜的瓜果、精致的饰品和各色小吃,香气扑鼻;茶馆里传出说书先生抑扬顿挫的语调,引得不少路人驻足聆听。
行人见到我们一队身着归宗服饰、腰佩兵刃的弟子入城,就知道是外出公干回来了,脸上都露出了熟稔的笑容。
卖糖葫芦的老汉挥着手里的杆子喊:“归宗的小仙人们回来啦!一路辛苦!”
街角绣坊的老板娘探出头来,笑着招呼:“要不要进来喝碗茶水歇歇脚?”
甚至有几个半大的孩童跟在队伍后面,叽叽喳喳地喊着“师兄好”,眼睛里满是崇拜。
师兄们也纷纷笑着回应,高瞻脸上的冷峻也柔和了几分,对着热情的乡邻点头致意。
我看着这熟悉的街道、亲切的面孔,心中满是踏实与温暖。
龙阿蛮被这热烈的氛围感染,也学着师兄们的样子,对着打招呼的乡邻腼腆地笑,原本的拘谨渐渐褪去,眼底满是对这座城、对归宗的向往。
阳光透过街边的树叶,在青石板上洒下斑驳的光影,暖融融地落在身上。队伍继续往前走着,朝着城外青山的方向,朝着家的方向,脚步轻快而坚定,一路的风尘都被这归家的喜悦和乡邻的热情悄悄抚平。
我们一行十几人人,踏着晨露未曦的青石古道,自蠡州城西门纵贯而出。
城门楼的飞檐在晨光中镀上一层暖金,身后市井的喧嚣渐次隐没,前方天地豁然开朗--七十二仙山如青冥间遗落的碧玉,自地平线尽头拔地而起,直插云霄,将苍穹切割出深浅不一的黛色轮廓。
龙阿蛮感觉自己的眼睛都不够看了,只见这七十二座仙山绝非孤峰独秀,而是峰峦相属,层叠纵横,如大自然挥毫泼墨的长卷。
近山苍翠欲滴,松木、古柏、云杉依山势铺展,老枝虬劲如苍龙探爪,新叶嫩黄似碎金缀绿,山间偶有不知名的奇花绽露嫣红,在葱茏绿意中添了几分灵动。
顺着山势向上,林木渐疏,岩石裸露处泛着青灰,纹路如天然雕琢的篆文,有些岩壁被云雾浸润得湿润发亮,隐约可见苔藓织就的暗绿绒毯。
远山则褪去了鲜活的绿,化作深浅不一的黛青与墨蓝,一层叠着一层,直至与天边的云霭融为一体。
峰峦的轮廓在云雾中时隐时现,有的如刀削斧劈般陡峭,崖壁直立如屏,仿佛仙人随手划下的界线;有的则圆润舒缓,山脊蜿蜒如游龙,牵引着视线向更深处延伸。
云雾在山谷间流转,时而如轻纱漫舞,缠绕着半山腰,将山尖托在半空,似浮岛悬空;时而如怒涛翻涌,从谷底蒸腾而上,吞没了低处的峰峦,只留最高的几座山尖,如海中孤岛般孤寂而巍峨。
山间溪流纵横,循着沟壑奔涌而下,有的在岩石间穿梭,溅起细碎的银花,叮咚水声清脆悦耳,如仙乐萦绕;有的则汇成碧潭,水面平静如镜,倒映着天光云影与两岸峰峦,分不清哪是实景,哪是虚像。
偶有灵禽从云端掠过,羽翼划过湛蓝的天幕,留下一声清啼,回音在山谷间久久回荡,更添了几分空灵幽静。
我们沿着蜿蜒的山道缓步前行,脚下的路时而平坦,时而陡峭,每一步都能望见不同的景致。
方才还是层峦叠嶂、云雾缭绕,转过一道山弯,便见前方峰回路转,一道飞瀑从百米高的悬崖上倾泻而下,如白练垂空,水雾弥漫中隐约可见七彩虹光。空气里满是草木的清香与山泉的甘冽,深吸一口,便觉五脏六腑都被涤荡得清爽通透。
这般走走停停,龙阿蛮饱览着七十二仙山的奇秀风光,不知不觉已至归宗宗门所在的主峰脚下。
那通天峰主峰在七十二仙山中最为高耸,峰顶隐在云深不知处,山腰间隐约可见青砖黛瓦的殿宇飞檐,与自然山色相映成趣。
正当我们驻足远眺时,一阵整齐的脚步声从右侧的山间小路传来,只见一队弟子列队而出--他们身着月白色程子衣,衣袂在山风中轻扬,领口、袖口绣着细密的银线云纹,腰间悬挂着鞘柄鎏银的长剑,剑穗随风摆动,发出细碎的声响,另一侧都系着象征归宗弟子的身份铭牌。
是戒律堂的巡逻弟子。
他们面容肃穆,步伐沉稳,目光锐利如鹰,却在瞥见我们队伍中的高瞻师叔时,眼中露出几分恭敬,齐齐停下脚步,腰身微躬,点头行礼:“见过高瞻师叔。”
高瞻师叔微微颔首,目光扫过众人,声音清越如泉:“诸位辛苦,今日巡察一切顺遂?”
为首的弟子躬身回道:“回师叔,山中一切安好,无异常情况。”
言罢,便领着队伍侧身让开道路,目送我们向归宗宗门的山门走去,身后的七十二仙山依旧层峦叠嶂,云雾缭绕,如一幅永远赏不完的锦绣画卷。
循着山道拾级而上,越往上,山间的云雾愈发清润,草木的气息也愈发浓郁。待攀上最后一段陡峭石阶,眼前的景致骤然一变--通天峰峰顶豁然开阔,一座巍峨气派的汉白玉门楼如九天仙阙般矗立眼前,瞬间攫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这门楼通体由整块汉白玉雕琢而成,石料洁白莹润,在天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历经岁月侵蚀却不见半分斑驳,反而透着几分古朴庄重。
门楼高达十余丈,飞檐翘角,雕梁画栋,每一处细节都极尽精巧:檐下的斗拱层层叠叠,如蜂窝般错落有致,其上雕刻着云纹、仙禽、瑞兽,线条流畅,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便要挣脱石质的束缚,腾空而去;立柱粗壮挺拔,柱础上盘踞着栩栩如生的石龙,龙鳞细密如真,龙爪遒劲有力,似在守护着这方仙家圣地;门楼两侧的石墙之上,浮雕着山水画卷,峰峦叠嶂、溪流潺潺、松鹤延年,笔触细腻,意境悠远,宛若将七十二仙山的灵秀风光浓缩于方寸之间。
门楼正中,悬挂着一块漆黑如墨的紫檀木牌匾,牌匾边缘镶嵌着一圈细碎的鎏金银丝,更显华贵。
牌匾之上,“殷墟归宗”四个大字笔走龙蛇,刚劲有力,每一笔都透着磅礴气势:“殷”字如泰山压顶,沉稳厚重;“墟”字似深谷藏锋,隐现锋芒;“归”字若流云奔涌,舒展自如;“宗”字如青松立崖,挺拔不屈。
字迹墨色浓艳,历经风雨而不褪,仿佛有灵性般,观之令人心生敬畏,只觉那笔锋之中,既有吞吐天地的气魄,又有潇洒飘逸的神韵,绝非俗家手笔。
正当龙阿蛮沉醉于门楼的宏伟与牌匾的遒劲时,头顶传来阵阵水涛轰鸣,抬头望去,竟见通天峰峰顶之上,三岛悬空,如三颗明珠镶嵌在青冥之中!
那三座小型岛屿大小不一,形态各异,皆由奇花异草覆盖,古木参天,隐约可见亭台楼阁掩映其间,云雾在岛屿四周缭绕,使其宛若仙境。
其中一座岛屿最为奇绝,岛上山泉汇聚成溪,顺着岛边的悬崖倾泻而下,形成一道银练般的瀑布。
这瀑布仿佛自九天而来,凌空飞坠,水珠四溅,在阳光的折射下化作漫天星子,晶莹剔透。更令人称奇的是,瀑布的落点恰好正对通天峰峰顶,水流如千军万马般砸落,激起阵阵水雾,弥漫在空气中,带着沁人心脾的清凉。
落下的水流并未四散,而是顺着峰顶预设的沟渠蜿蜒汇聚,渐渐汇成一汪清潭。潭水碧绿如玉,澄澈见底,倒映着悬空三岛、汉白玉门楼与天光云影,虚实交织,美不胜收。
潭水满溢之后,便顺着峰顶边缘的缺口一路奔泄而下,形成一道环绕通天峰的水帘,顺着山体的沟壑蜿蜒流淌,最终注入山下的大池子中,水声潺潺,日夜不息,为这座仙家宗门增添了无尽的灵动与生机。
“这便是九州中唯一的仙家所在,殷墟归宗啊!”
龙阿蛮赞叹连连,胸膛里凭空升起一股激动之感。
高瞻师叔望着眼前的景致,眼中闪过一丝怀念,虽只离开不足一月,但仍旧怀恋这片宁静的故乡,他轻声道:“殷墟归宗依旧气派如初。”
我们一行人皆屏息凝神,心中满是自豪与崇敬,只觉这门楼、这悬岛、这飞瀑,无一不彰显着归宗宗门的底蕴与仙气,让凡尘之人皆心生向往。
跨进殷墟归宗的汉白玉门楼,山风裹挟着灵泉的清冽与檀香扑面而来,驱散了一路奔波的疲惫。高瞻师叔回身扫过随行的弟子们,目光沉稳:“此次外出公干辛苦诸位,各自回山休整,明日到执事堂报备复命。”
弟子们齐声应诺,纷纷拱手向师叔与龙阿蛮道别,而后各寻方向散去,月白色的衣袂在苍松翠柏间一闪而逝。
待众人走远,高瞻师叔看向身侧的龙阿蛮,语气缓和了几分:“阿蛮,随我去通天峰白虎堂,见过宗主玄隐真人,你的入门考核与日后分派,需由宗主亲定。”
龙阿蛮眼中闪过一丝紧张,却还是挺直脊背,用力点头:“晚辈遵命,全凭高先生与宗主安排。”
他一身素衣沾了些山路尘土,却难掩眉宇间的英气,握着佩剑的手指微微收紧,显然对即将到来的面试与考核极为看重。
我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放宽心,你的根骨与心性都属上佳,宗主定会认可。待考核结束,我再寻你细说九龙仙岛的景致。”
龙阿蛮抬眸一笑,眼底的紧张褪去几分:“多谢离殇姑娘,我会尽力的!”
道别过后,我目送高瞻师叔与龙阿蛮的身影沿着青石板大道向通天峰深处走去。高瞻的步伐沉稳,龙阿蛮紧随其后,两人的身影渐渐融入前方错落的殿宇飞檐间,被苍松的浓荫轻轻笼罩。
收回目光,我不再耽搁,足尖一点地面,体内灵力运转,身形如轻鸿般跃起,向着九龙仙岛的方向飞身而去。
耳畔风声呼啸,下方的亭台楼阁、溪流瀑布飞速掠过,七十二仙山的层峦叠嶂在身下铺展,云雾如轻纱般缠绕山间。
不多时,一座形似九龙盘卧的仙岛便出现在视野中--正是九龙仙岛。
岛屿被碧绿的湖水环绕,湖面平静如镜,倒映着天光云影与岛上的奇花异草。
我缓缓落于岛边的青石小径上,脚下草木葱茏,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草木清香与湖水的湿润气息。
沿着小径穿行,绕过几座雅致的亭台,便见湖心小筑静静矗立在湖水中央,由一道九曲石桥相连。
而在小筑前的池塘边,一道雪白的身影正蜷缩着酣睡。
那正是白虎战风。
在阳光的照耀下,它通体雪白皮毛如上好的白玉般光洁,额间的“王”字纹路隐隐泛着金光,四肢粗壮有力,即便在睡梦中,也透着几分百兽之王的威严。
此刻它正枕着前爪,长长的尾巴随意搭在身侧,呼吸均匀,嘴角似乎还沾着些许水草,模样竟有几分憨态可掬。
池塘里的锦鲤自在游弋,偶尔甩动尾巴溅起细碎的水花,却丝毫没有惊扰到这位嗜睡的神兽。
我放轻脚步走上前,在它身旁的石凳上坐下,指尖轻轻拂过它柔软的皮毛,心中满是安然。
一路的风尘与离别时的些许牵挂,都在这宁静的景致与白虎战风安稳的睡颜中,渐渐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