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心跳失序,眼神飘忽,唇微微张着,却没有说话。
目光若有似无地落在他脸上,眉梢轻颤,呼吸微促。
那些夜里独自辗转反侧的画面,那些不敢说出口的幻想,此刻竟真的上演了。
她怎么会不憋屈?怎么会不窝火?
可就在钟小艾已经下定决心、准备迎战的时候,祁同伟却忽然往后一靠,整个人懒散地陷进办公椅里,语气带着几分无奈地朝她抱怨:
“京州这摊子事,越扯越多。
李达康被实名举报,断桥事故又闹得满城风雨。
现在全国家的眼睛都盯着这儿,风头太紧了。
连中央巡视组都下来了,你懂吗?
整个局面像团乱麻,越搅越糟,太险了。”
钟小艾一听,当场愣住。
什么情况?祁同伟,你认真的?
老娘这边都已经热血上头,箭在弦上,你倒好,往椅子上一仰,摆出一副“咱们谈谈人生”的架势?
这是玩哪一出?
她心里顿时一阵翻腾,差点脱口骂出来。
可又能怎么办呢?人是自己挑的,路是自己选的。
她只能深深吸了口气,压下胸口那股躁动,定定地看着他。
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声音低得像是从嗓子眼挤出来的:
“祁同伟,你到底想干什么?
是不是也得先酝酿情绪,调个呼吸?”
这话一出,祁同伟也忍不住苦笑。
他看着眼前这个女人——眼神凌厉得像刀子,浑身透着一股被撩拨后又遭冷落的怒气。
说真的,现在的钟小艾,真像一头饿极了的母豹,恨不得一口咬上来。
也不能怪她狠。
明明是他先撩火,把她的情绪点着了,结果临门一脚,他又撤了。
换谁受得了?尤其是钟小艾这种人。
生来就是高门贵女,骨子里就写着两个字:不服。
从小到大,就没谁能拿捏她、糊弄她。
如今祁同伟竟敢跟她玩这套欲擒故纵?
她怎么可能忍?
话不多说,直接扑上去。
刹那间,屋里一片混乱。
桌椅轻晃,衣衫微响,连窗外的风都被惊动了几分。
一场无声的战役,在喘息与纠缠中激烈展开。
直到硝烟散尽,钟小艾才慢悠悠起身,对着镜子整理发丝,一边抚顺鬓角,一边轻描淡写地问:
“说吧,什么事?
大忙人特地来找我,总不会只是为了叙旧吧?”
此刻的她,眉目舒展,神情从容。
多日积压的郁结仿佛随着方才那一阵释放,尽数消散。
心情自然畅快,连说话都带上了几分调侃的意味。
也难怪。
一个正当盛年的女人,长久禁欲,压抑得久了,哪能不折腾?
刚才那一下,对她来说,已是手下留情。
而祁同伟坐在那儿,脸上还挂着苦笑,心里直叹:
谁能想到,有朝一日,他祁同伟也会落到被人“强取豪夺”的地步?
这事要是传出去,怕是要笑掉人大牙。
可偏偏,它就真真切切发生了。
他也没法反抗,更记不清自己刚才说了啥,只能望着钟小艾,无奈摇头:
“我是真有事才来找你的。
两件事。
第一件,李达康那个案子。
蔡成功那边传来消息,高院已经立案受理了。
你们检察院也别闲着,按民事诉讼程序走一遍流程。
汉东的法治建设能不能落地,可就看你们了,小艾。”
这话刚落,钟小艾猛地回头,不可置信地瞪着他:
“你没开玩笑吧?你是认真的?”
她可不是那种只懂撒娇的空心花瓶。
打小就在权力场边长大,耳濡目染的全是博弈与权衡。
她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了。
李达康是谁?副部级干部,京州市韦书籍,汉东省真正的掌舵人之一。
这样的人物,竟然要站上被告席?
这不是挑战制度底线,这是在撕开一层从未有人敢碰的窗户纸。
“刑不上大夫”的潜规则虽然不合时宜,但现实如此。
如今祁同伟却要让蔡成功把他拖进法庭,这哪里是打官司?
分明是一场政治宣战。
钟小艾当然明白,此刻的祁同伟,等于是在踩无数人的红线。
所以她才会震惊到失语。
“你真打算逼李达康出庭对质?
赵立春都倒台了,你现在跳出来唱这出?
你知不知道这水有多深?李达康是什么身份?
京州市韦书籍,省韦常委!
你让他应诉?这不是当面抽沙瑞金的脸吗?”
她虽不常插手具体事务,但作为汉东高层圈的一员,局势看得比谁都清。
正因如此,她才更不能理解祁同伟的举动。
面对她的质问,祁同伟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再次仰靠在椅背上,目光望向天花板,声音低沉:
“我不想走到这一步。
可有些事,不得不做。
现在的汉东,没人守,就得我来守。
沙瑞金最近动作太大了——要把汉东变成房地产改革试点,拿全省当燃料,去托举他和李国务的政治野心。
一旦失控,整个汉东都会被烧成灰烬。”
所以必须把李达康拉住,而这恰恰也是李达康所期待的。
只不过这一回的起诉,我心里确实也有自己的考量。
我在想,能不能借这个契机,给汉东的司法系统点一盏灯——不是照亮谁,而是让前路看得见光。
你懂的,咱们都是法学院出来的,对法律有过信仰的人。
现在的体制,缝隙太多,明面上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
真出了事,往往补都补不上。
可眼下是个机会,哪怕只是一线可能。
蔡成功这个人,成不了大事,这点我清楚。
但他要是能成为那个“开始”,意义就完全不同了。
背后有多少双眼睛在看着?只要有人敢迈出第一步,那些藏在阴影里的规矩,就会一点点被撕开。
你明白这层意思,我也知道你明白。”
此刻的祁同伟,终于卸下了所有伪装,说出了压在心底的话。
他真正渴望的,从来不是权位,而是让这套法律制度真正立起来、站得住脚。
可这条路,靠一个人走得通吗?
几十年积习如山,根深蒂固。
他祁同伟不过一人,蚍蜉撼树,听上去荒唐可笑。
可有些事,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才显得珍贵。
走到他们这个位置,谁心里没点家国之念?只是表达的方式不同罢了。
祁同伟的关注,始终落在法治之上。
他在证法系统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比谁都清楚漏洞在哪。
早年他自己也深陷泥潭,看不清方向;可现在不一样了,他有了位置,也有了机会。
他不想骗自己,更不愿老了回首,发现自己一生竟毫无建树。
所以他选择推蔡成功一把,让他去告李达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