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队伍终于抵达西京河南府。西京乃是故都之一,虽不复当年繁华,却依旧气势恢宏。宋陵便坐落于西京城外的嵩山南麓,绵延数十里,共有七帝八陵,陵寝周围,松柏苍翠,石像生林立,庄严肃穆,透着皇家的威严。
然而,此时的宋陵,却已是岌岌可危。由于杜充撤防,此处的守卫早已溃散,只有寥寥数名老弱残兵留守,面对可能南下的金军,毫无抵抗之力。陵寝周围的松柏,被人砍伐了不少,石像生也有不少遭到损毁,残破不堪。
王棣率军抵达宋陵前,翻身下马,大步走向陵前的石碑。石碑上刻着“宋太祖永昌陵”五个大字,字迹斑驳,却依旧透着雄浑之气。他对着石碑,深深一揖,沉声道:“列祖列宗在上,臣王棣,率麾下将士前来护陵。愿以血肉之躯,守祖宗陵寝,拒金狗于城外,绝不辜负老帅遗愿,绝不辜负大宋江山!”
身后的五千将士,纷纷放下兵刃,对着陵寝跪拜行礼,齐声高呼:“护我皇陵!拒敌城外!忠义千秋!”声音响彻云霄,回荡在宋陵之间,惊得林中鸟兽四散奔逃。
行礼已毕,王棣站起身,目光扫过宋陵四周的地形,当即下令:“岳飞听令!你率两千将士,驻守永昌陵、永熙陵一线,加固防线,多设伏兵,防备金军从东路来犯!”
“末将遵令!”岳飞抱拳领命,转身便要离去。
“鹏举,”王棣叫住他,从怀中掏出一枚虎符,递了过去,“此乃我军虎符,见符如见帅,军中诸事,你可便宜行事。”
岳飞接过虎符,郑重道:“请大哥放心,末将定死守防线,绝不让金军踏入陵寝半步!”说罢,他率领两千将士,大步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松柏之间。
“杨再兴听令!”王棣又道,“你率一千五百将士,驻守永定陵、永昭陵一线,此处地势险要,乃是西路咽喉,你需多派斥候,严密监视金军动向,遇敌便击,不可让其靠近!”
“遵令!”杨再兴大声应道,握紧手中的滚银枪,眼中闪过一丝战意,“大哥且看,我定让来犯之敌有来无回!”说罢,他翻身上马,率领将士们疾驰而去,马蹄声踏碎了宋陵的宁静。
“张宪、张铁牛,朱淮,王忠,许青听令!”王棣继续下令,“你等率一千五百将士,驻守余下陵寝,同时修缮破损的石像生和围墙,安抚周边百姓,征集粮草,加固城防。西京乃是我等根基,必须守住!”
“末将遵令!”张宪、张铁牛,朱淮,王忠,许青齐声领命,各自率军而去。
部署完毕,王棣独自站在宋陵的最高处,望着麾下将士们忙碌的身影,望着苍翠的松柏,望着庄严的陵寝,心中百感交集。他拔出“破虏”剑,剑刃直指天际,寒光凛冽。
此时,东方泛起了鱼肚白,一轮朝阳缓缓升起,驱散了夜色,照亮了宋陵。阳光洒在陵寝的石像生上,洒在将士们的铠甲上,洒在王棣的脸上,透着一股坚毅与希望。
东京的阴霾虽未散去,杜充的倒行逆施仍在继续,但在西京河南府,在这片埋葬着北宋列祖列宗的土地上,一支忠义之师已然集结。他们继承了宗泽的遗志,带着满腔的忠义与热血,誓要保卫皇陵,守护大宋最后的希望。北伐的号角虽暂歇,但忠义之志不灭,一段新的传奇,正在这风雨飘摇的乱世中,悄然开启。
东方朝阳初升,金辉遍洒宋陵,将石像生的影子拉得颀长。王棣立于陵顶高坡,右手中“虎头湛金枪的寒光与日光交映,左手中破虏剑身上宗泽手缠牛皮绳的纹路,在晨光中愈发清晰。坡下,将士们的操练声已此起彼伏:岳飞麾下将士正以木枪演练阵型,步伐整齐如磐石移位,呼喝声震得松柏叶簌簌作响;杨再兴则赤裸着上身,挥舞着那柄滚银枪,枪杆扫过地面,卷起阵阵尘土,枪尖偶尔划过岩石,迸出点点火星,惊得周遭飞鸟盘旋不去;张宪与张铁牛,许青,朱淮,王忠的部下则各司其职,工匠们叮叮当当修补着陵墙破损处,农夫打扮的士兵正从周边村落征集粮草,车轱辘碾过土路的声响,与远处黄河的涛声隐约相合。
王棣目光扫过这一派肃整景象,心中稍定,却仍有一丝隐忧萦绕不去。宗泽生前常言,金军狼子野心,断不会久安于北方,如今杜充在东京自毁长城,西京便成了中原最后的屏障。他正思忖间,一名斥候装束的士兵疾步奔来,单膝跪地,声音带着急促的喘息:“将军!黄河以北传来急报,金国上京会宁府异动频频,似有南侵之意!”
王棣心头一沉,握紧了剑柄:“详细说来!”
“是!”斥候抬声道,“据潜伏在燕京的细作回报,上月金国皇帝完颜晟在朝堂上召集宗室贵族,扬言要‘犁庭扫穴,生擒赵构,席卷陕西’。近日河北边境已发现金军斥候活动,数量较往日倍增,且皆是精锐,行事极为隐秘。另有消息称,金军已调集两路大军,一路由完颜娄室率领,直指陕西;另一路由完颜粘罕统领,意在南下东京,寻我朝天子踪迹!”
话音未落,身旁的杨再兴已怒目圆睁,猛地将滚银枪往地上一戳,枪杆入地三尺,泥土四溅:“狗贼!果然又来作祟!杨某正愁手痒,正好杀他个片甲不留!”他的脸因怒气而涨得通红,眼中凶光毕露,仿佛已看到金军来袭的景象。
岳飞上前一步,丹凤眼凝起,沉声道:“大哥,完颜娄室与粘罕皆是金军悍将,前者平定辽国,征战四方,用兵狡诈;后者性情残暴,麾下铁浮屠更是锐不可当。此次两军齐出,来势定然凶猛,我等需早做准备。”
王棣点头,目光扫过宋陵七帝八陵的连绵殿宇,沉声道:“鹏举所言极是。传我将令:岳飞部即刻加固东路防线,多挖陷坑,密布鹿角,在永昌陵与永熙陵之间搭建箭楼,务必守住东路咽喉;杨再兴部增派三倍斥候,向西深入五十里,密切监视金军动向,一旦发现敌军踪迹,即刻回报,不可擅自接战;张宪、许青,朱淮,王忠,张铁牛部加快修缮城防,将征集的粮草尽数存入陵中密窖,同时安抚周边百姓,若金军来犯,可让百姓暂避陵中避险。”
“遵令!”几人齐声领命,转身各自而去。王棣望着他们的背影,再次握紧了“破虏”剑,剑鞘上的牛皮绳仿佛传来一丝温热,一如宗泽当年拍着他肩膀时的温度。他知道,一场恶战已近在眼前,这西京宋陵,终将成为忠义之士与金军殊死搏斗的疆场。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金国上京会宁府,却是另一番肃杀景象。
会宁府坐落于白山黑水之间,此时已入秋,寒风卷着雪花,早早便笼罩了这座北国都城。城中最宏伟的建筑便是金銮殿,殿宇由巨大的青石板铺就,梁柱皆为未经修饰的粗木,透着一股原始而野蛮的威严。殿内,金国皇帝完颜晟高坐于龙椅之上,一双三角眼浑浊却锐利,仿佛能洞察人心。他身着黑色貂裘,腰间系着镶嵌着宝石的玉带,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龙椅扶手,上面雕刻的狼牙图案,在殿内昏暗的灯火下泛着幽光。
殿下文武百官皆身着皮甲,肃立两侧,鸦雀无声。左侧为首一人,身长九尺,虎背熊腰,正是金国名将完颜娄室。他眼神沉稳,双手负于身后,腰间悬着一柄弯刀,刀鞘上镶嵌着人骨装饰,透着一股嗜血的气息。右侧为首者,身材略矮,却更为粗壮,满脸虬髯,双眼赤红,正是完颜粘罕,他手中把玩着一枚人头大小的铁球,铁球上布满尖刺,偶尔碰撞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
“大宋君臣,昏聩无能!”完颜晟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如同破锣作响,在殿内回荡,“宗泽已死,杜充小儿自毁长城,赵构如丧家之犬,此时不取中原,更待何时?”他猛地一拍龙椅扶手,震得殿顶积雪簌簌掉落。
“陛下英明!”百官齐声高呼,声音震得殿内烛火摇曳。
完颜晟目光扫过完颜娄室与粘罕,沉声道:“娄室,你率西路军十万,直指陕西!陕西乃大宋粮仓,拿下陕西,便可断其粮草供应,扼其西退之路!”
完颜娄室上前一步,单膝跪地,声音洪亮如钟:“臣遵旨!此去陕西,定当踏平城池,生擒宋将,为陛下献上关中沃土!”他起身时,腰间弯刀发出“呛啷”一声,似在呼应他的誓言。
“粘罕!”完颜晟又道,“你率东路军十五万,南下东京,沿途州县,尽数扫平,务必生擒赵构!朕要让他跪在朕的面前,亲眼看着大宋江山覆灭!”
完颜粘罕眼中闪过一丝嗜血的光芒,将手中铁球狠狠一攥,尖刺刺入掌心,鲜血直流,他却浑然不觉,大笑道:“陛下放心!臣麾下铁浮屠,踏平东京如履平地!赵构那小儿,逃不出臣的手掌心!臣定将他的人头,连同大宋的传国玉玺,一同献于陛下!”
完颜晟满意地点点头,目光扫过殿外,仿佛已看到金军铁骑踏破中原的景象:“两路大军,三日后同时启程!传令下去,所到之处,反抗者,杀无赦!财物、女子,尽数抢掠,带回上京!朕要让宋人知道,反抗大金者,唯有死路一条!”
“遵陛下圣谕!”百官再次高呼,声音中充满了暴戾与贪婪。
殿外,寒风呼啸,雪花漫天飞舞。金军大营中,已是人声鼎沸,十万西路军与十五万东路军正忙着集结。铁浮屠将士身着厚重的铁铠,铠甲上闪烁着冰冷的寒光,头盔遮住了整张脸,只露出一双双凶狠的眼睛。他们胯下的战马也披着铁甲,马蹄踏过冻土,发出沉闷的声响。工匠们正忙着打磨兵器,弯刀、长枪、狼牙棒,一件件兵器在灯火下泛着嗜血的光芒;粮草官正指挥士兵搬运粮草,一车车粮食、一匹匹战马,在大营中有序排列,形成一片黑色的海洋。
完颜娄室立于西路军大营中央,看着麾下将士,眼神锐利如鹰。他拔出腰间弯刀,刀身映着灯火,寒光凛冽:“将士们!大宋富庶,女子娇美,金银珠宝不计其数!此去陕西,烧杀抢掠,随心所欲!只要拿下陕西,人人皆有封赏,美女、财宝,任你们挑选!”
“杀!杀!杀!”西路军将士齐声高呼,声音震彻云霄,吓得远处的鸟兽四散奔逃。
东路军大营中,完颜粘罕更是暴戾,他挥舞着手中带刺的铁球,砸向身旁的一根立柱,立柱应声断裂:“将士们!赵构小儿就在南方,抓住他,高官厚禄享用不尽!沿途州县,凡有抵抗,鸡犬不留!让宋人看看,我大金铁骑的厉害!”
“踏平中原!生擒赵构!”东路军将士的呼喊声更为狂暴,与西路军的呼声遥相呼应,在会宁府的夜空中久久回荡。
三日后,会宁府城外,两路大军集结完毕。完颜娄室与粘罕各自翻身上马,手中兵器直指南方。完颜晟亲自送行,立于高坡之上,高声道:“祝二位将军旗开得胜,早日平定中原!朕在京中等候佳音!”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两路大军齐声高呼,声音震得天地变色。
随着完颜娄室与粘罕一声令下,十万西路军与十五万东路军如同两股黑色的洪流,缓缓向南推进。铁浮屠的马蹄踏过冻土,留下深深的蹄印;士兵们的盔甲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弯刀与长枪的寒光,在阳光下闪烁,映照着他们贪婪而凶狠的面容。
寒风卷着雪花,追随着金军的脚步,一路向南。北国的风雪,似乎也在为这支侵略的大军助威,预示着一场席卷中原的浩劫,即将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