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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皇子府,惊鸿院。
柳惊鸿正坐在窗前,手里拿着一卷书,目光却落在窗外那棵柳树上,新发的柳条在风中摇曳。
绿萼端着一盘切好的瓜果,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小声禀报:“王妃,方才听外院的婆子说,东宫那边今日动静不小,工部的赵郎中,还有东宫卫队的统领,都前后脚进了承华殿。”
柳惊鸿的视线没有离开柳树,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鱼儿,上钩了。
萧景辰比她想象的还要心急。她不过是递过去一根看似结实的绳索,他就迫不及待地抓着往上爬,却不知那绳索的另一头,系着的是万丈深渊。
她脑中浮现出昨日在“闻香阁”里,那个北国暗桩的脸。她递过去的巡防图,九真一假。那唯一的一处假,就是她故意泄露的一条萧夜澜亲卫军的换防密道。
太子若想让他的“流寇”在下游村庄的行动万无一失,必然会派人清除周边所有可能的威胁。而这条“密道”,就是她送给萧夜澜的第二份大礼。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萧景辰是那只蝉,萧夜澜是那只黄雀。而她,则是那个布下整张网的猎人。
只是……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抚过袖口,仿佛能隔着衣料,感受到那支冰冷的竹管。
凤鸾宫,玉佩……
原身母亲的遗物。
那个温柔女人的面容,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带着一股模糊而温暖的皂角香气。心脏的位置,传来一阵细微的、不属于她自己的抽痛。
柳惊鸿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这种多余的情感,是特工的大忌。可它就像附骨之疽,随着这具身体的记忆,一点点渗透进她的灵魂。
“王妃,您怎么了?是头又疼了吗?”绿萼见她脸色不对,关切地问。
“无事。”柳惊鸿收回思绪,将那丝情绪波动完美地压了下去,恢复了一贯的清冷,“吩咐下去,三日后赴宴的马车,要用王府里最招摇的那一辆。本王妃,要风风光光地去,也要风风光光地回。”
绿萼虽不解,但还是脆生生地应下:“是,奴婢这就去办。”
看着绿萼离去的背影,柳惊鸿的目光再次变得深沉。
风光?
只怕曲江池的宴会之后,整个京城,都将是一片血雨腥风。
而她,需要在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龙王口的时候,悄无声息地潜入那座比东宫更危险百倍的凤鸾宫。
她将书卷合上,起身走到妆台前,打开一个暗格。里面,那支小小的竹管,正静静地躺着。
她的任务,从来都不止一个。北国想要的,也绝不仅仅是搅乱南国朝堂那么简单。这枚玉佩,或许才是所有谜团的核心。
就在此时,窗外传来一声极轻的鸟鸣,三长两短,是她和影之间约定的信号。
柳惊鸿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
一道黑影如鬼魅般落在院墙上,单膝跪地,声音穿过夜风,清晰地传入她耳中:“主子有令,曲江池当晚,王妃只需安坐席间,看戏便可。”
柳惊鸿唇角微动。
看戏?她可不是来看戏的。
她压低声音,只回了四个字:“让他放心。”
黑影得到回复,身形一闪,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柳惊鸿关上窗,转身看着铜镜里那张属于“柳惊鸿”的脸。镜中的人,眉眼清冷,却又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艳色。
她知道,萧夜澜的网也已经张开。他让她“看戏”,是想将她这个不确定因素排除在外,由他来掌控全局。
可惜,他算错了一点。
这场大戏的真正主角,不是他,也不是太子。
而是她。
三日后,曲江池,那将是她为萧景辰亲手搭建的断头台。而她自己,则要踏着那飞溅的血,去探寻另一个更深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