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吒的身体在她扑上来时几不可察地僵了一瞬,随即放松下来。
他没有立刻回应她的拥抱,任由她像只受惊的小兽般在自己怀里颤抖。
他听着她带着哭腔的“坦白”,桃眸中的阴暗翻涌不止,那原本抚在她脸上的手,
此刻缓缓落下,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平静,轻抚着她的后颈,如同安抚,更如同掌控。
沉默了半晌,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
“你的那个‘上司’……有什么特征吗?”
江盼心头一凛,不敢多说,生怕言多必失,只含糊地抽噎着回答:“有…有一点冰冷…还有、还有一点点…可爱?”
她下意识地将奶龙偶尔活泼的性子也带了进去。
“冰冷?” 哪吒眉梢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极快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完全理解的疑虑。
冰冷…这个词,与他识海中那个偶尔响起、带着绝对命令意味的冰冷机械音何其相似!
当初感知到江盼身上那若有若无的同类气息以及初见奶龙时那转瞬即逝的熟悉感,他就有所怀疑。
只是那时,他更在意的是如何将这只不安分的蠢鱼牢牢锁在身边。
哪吒没有立刻深究,抚在她后颈的手却微微用力,将她从自己怀里稍稍推开一段距离,迫使她仰起泪痕交错的脸面对他。
“放心……”他伸手,指尖从她的脸颊滑至下巴,“蟠桃会我会带你去。”
他话锋一转,指尖微微用力,指腹沿着她的下颌线轻轻摩挲,尾端微微勾住,带着不容挣脱的力道,让她不得不抬眼对上他的视线:
“不过你告诉我,那个‘上司’要你接近玉帝,究竟要做什么?有什么具体要求?还有……”
他俯身,逼近她,桃眸紧紧锁住她的眼睛,不容她闪躲:
“我一离开你,浑身便疼痛难忍的怪病,以及我身上这隐藏极深、连我自己都险些未能察觉的‘隐蛊’……是不是,都是你下的?”
江盼瞳孔骤缩,心脏几乎跳出喉咙!
怪病是系统为了让她在哪吒手中活下来下的,而隐蛊……
则是这身体原主残留的,她继承了这个身体,却并未主动使用过。
她脸色煞白,慌乱地摇头,泪水涌得更凶:“不…不是我!怪病我不知道…隐蛊,是、是以前…但我从未用它害过您!我发誓!”
她保留了最关键的部分,只承认了隐蛊的存在,却撇清了自己的使用嫌疑。
出乎意料的是,哪吒并未动怒。
他盯着她看了片刻,眼底那疯狂的阴暗竟似乎沉淀了些许,甚至掠过一丝…诡异的满意。
“呵…”他低笑一声,指腹抹去她眼角的泪,“下得…正好。”
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江盼愣住。
正好?什么正好?
哪吒却没有解释。
那怪病让他有理由时刻将她绑在身边,而这隐蛊…或许,在未来某个时刻,能成为摆脱某些无形控制的契机。
比如,那个冰冷的机械音。
他的手臂一伸,将刚被推开的她重新狠狠摁回自己怀里,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宣告:
“听着,蠢鱼。你是我的人,能命令你、操控你的,只能是我一个。”
“那个所谓的‘上司’……”他桃眸中闪过一丝阴狠的寒芒,“我会想办法,把它彻底铲除。听懂了吗?”
江盼闻言,非但没有感到安心,反而一阵恐慌!
在她找到回家的路之前,系统还不能死!虽然她不确定哪吒是否真有这个能力,但万一呢?
“哪吒大人!不行!”她急急开口,声音带着真实的慌乱,“我还需要靠它…靠它找到回家的路!能不能等我……”
“家?” 哪吒猛地打断她,眼底瞬间凝聚起风暴,抱着她的手臂加大力道,“你哪里还有别的家?”
他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仰头,语气带着一种偏执的疯狂和不容抗拒的占有:“我这里,就是你的家!待在我身边,哪里也不准去,不好吗?”
话音未落,他已然低头,狠狠攫取了她的唇瓣,堵住了她所有未尽的言语。
这个吻带着惩罚和宣告的意味,霸道而深入,不容拒绝。
“唔…不…”江盼徒劳地推拒着他的胸膛,眼泪无助地滑落,“哪吒……今天…真的不行…我好累……”
她的哀求如同石沉大海。
哪吒充耳不闻,吻变得更加激烈,带着一种要将她拆吃入腹的狠戾。
衣帛撕裂的清脆声在寂静的殿内响起。
……几日后。
趁着哪吒被杨戬喊去司法天神府处理公务的间隙,江盼拖着依旧有些酸软的身体,悄悄溜出了云楼宫。
她必须去找孙悟空,商量下一步的计划,尤其是如何在哪吒和系统的双重压力下,完成那个离谱的玉帝任务。
她忧思难平,低着头快步走着,试图避开可能的耳目。
行至一处较为偏僻的仙苑角落时,却意外撞见了一个身影——托塔天王李靖。
他并未穿着朝服,只是一身素色常袍,正蹲在一棵古树下,默默地焚烧着纸钱,神色是罕见的落寞与悲伤。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火气。
江盼脚步一顿,认出了他,正想悄悄绕开,李靖却似有所觉,抬起了头。
当他看到江盼的瞬间,整个人都愣住了。
眼前的少女,眉眼间那份灵动与不经意流露的脆弱,竟与他记忆中早夭的小女儿贞英有着几分模糊的神似……
一股汹涌的酸楚,掺杂着岁月沉淀的怀念,猛地冲上他的心头。
江盼被他那复杂而悲伤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行了一礼:“见过天王。”
李靖回过神,叹了口气,声音带着一丝沙哑:“是你啊…云楼宫的那位。”
他看了看手中未烧尽的纸钱,语气低沉,“今日…是我的小女儿……贞英的忌辰。”
江盼心中一动,看着这位在传说中与哪吒关系紧张的父亲此刻流露的真情,鬼使神差地轻声安慰道:
“天王节哀…贞英小姐若在天有灵,定不愿见您如此伤怀。她必是化作了星辰,永远守护着您。”
这番话简单,却奇异地触动了李靖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他看着江盼,眼神更加复杂,带着一种长辈的怜惜与担忧。
“你……”他欲言又止,最终化作一声叹息,
“离哪吒远一些吧。他那孩子…心性已被业火与过往侵蚀太深,是不可控的。与他牵扯太深,恐伤及自身。”
江盼能感觉到他话语中并非全是厌恶,似乎还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被现实扭曲的父子情谊。
只是这份情,早已在那场精心策划的封神之劫与一次次身不由己的对立中,被消磨得支离破碎,再难弥合。
李靖看着她纤细的身影,想到她可能面对的处境,心中那点因贞英而起的怜惜越发浓厚。
他沉默片刻,从袖中取出一张巴掌大小、通体流转着暖玉光泽的小巧弓箭,递了过去。
“此物名为‘旭日弓’,虽无实体箭矢,但灌注灵力,便可凝光为箭,关键时刻或可防身。”
他顿了顿,“拿着吧,莫要推辞。”
江盼看着那精致的小弓,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温和却强大的力量,有些不知所措:“天王,这太珍贵了,我……”
“收下吧。”李靖语气温和却坚定,“就当是…一个长辈的一点心意。”
或许,这也是他对无法保护女儿的遗憾,一种微妙的补偿。
江盼看着他眼中的坚持与那抹深藏的哀伤,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恭敬地双手接过:“多谢天王。” 指尖触碰到温润的弓身,一股暖流涌入体内。
李靖点了点头,不再多言,转身默默离去,背影显得有些萧索。
江盼握着旭日弓,心中五味杂陈。
与李靖这场意外的相遇,这份沉重的赠礼,都像一颗投入湖心的石子,在她原本就纷乱如麻的计划里,漾开了又一圈难以预测的涟漪。
她将小弓小心收好,定了定神,身影很快消失在瑶台琼苑之间,向着孙悟空可能的所在之处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