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档库房的刺杀事件,被刘昊以雷霆手段压了下去。那滩腥臭的黑水和刺客的衣物被影卫秘密处理掉,目睹一切的老宦官和少数几个闻声赶来的外围守卫,都被下了严苛的封口令。消息被牢牢控制在极小范围内,但刘昊知道,这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乌云缝隙里漏下的一道电光。
真正的惊雷,必须炸响在朝堂之上,才能震慑那些藏在阴影里的魑魅魍魉。
翌日,大朝会。巍峨的德阳殿内,文武百官依序肃立,山呼万岁之声回荡不绝。龙椅之上,刘昊玄衣纁裳,冕旒垂面,看不清表情,但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势,让整个大殿都弥漫着一股低气压。连平日里最喜欢在朝会上打盹儿或者琢磨晚上去哪家新开酒肆的官员,今天都格外精神,眼观鼻,鼻观心,大气不敢出。
例行公事的禀奏过后,殿内陷入了一种微妙的寂静。所有人都感觉到,陛下今天有话要说。
刘昊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金石之音,敲在每个人的心头上:“朕,昨日去了趟旧档库房。”
就这么一句,底下不少官员心里就是咯噔一下。旧档库房?那鸟不拉屎的地方?陛下去那儿干嘛?一些嗅觉敏锐的老臣,已经隐隐联想到了近日宫中一些讳莫如深的传闻——卫尉丞李孚的暴毙,皇陵区域的突然封锁……
“本想查些前朝旧例,却不料,遇上了一位不速之客。”刘昊的语气依旧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位身手不错,却不太像活人的客人。”
嗡!底下顿时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惊呼和窃窃私语。不像活人的客人?刺客?!竟然有刺客潜入宫禁,还是在旧档库房那种地方行刺陛下?!这简直是耸人听闻!
侯吉站在文官首位,胖脸瞬间煞白,冷汗唰地就下来了。他掌管宫内诸多事务,宫禁安全出了如此大的纰漏,他首当其冲!他心里已经把负责宿卫的将领和看守库房的老宦官骂了个狗血淋头,同时飞快地盘算着怎么把自己摘出去,至少……得少赔点钱。
刘昊抬手,虚按了一下,殿内立刻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所幸,朕身边的儿郎还算得力,那刺客未能得逞,已然伏诛。”刘昊的目光缓缓扫过殿中众臣,洞察之眼将每个人的细微反应尽收眼底。他看到大部分人是真实的震惊与后怕,但也看到有几个人,虽然表面上也做出惊骇状,但眼神深处却闪过一丝慌乱或阴鸷。
“经查,此刺客与日前暴毙的卫尉丞李孚之死,乃至皇陵地陷异状,皆有关联。”刘昊抛出了更重磅的消息,“其并非寻常人类,乃是受邪力操控的傀儡,死后化为黑水,与李孚死状如出一辙!”
这下,连那些原本还想装糊涂的官员也装不下去了。邪力傀儡?死后化黑水?这已经超出了他们理解的范畴,听起来就像是志怪小说里的情节!恐慌的情绪开始在一些官员中间蔓延。
“朕,登基未久,励精图治,只望四海升平,百姓安乐。”刘昊的声音陡然转厉,带着凛冽的杀意,“然,总有魍魉之辈,不愿见天下安宁,勾结妖邪,祸乱宫闱,甚至意图动摇国本!尔等食君之禄,可知此等行径,该当何罪?!”
“臣等万死!”百官齐刷刷跪倒一片,声音颤抖。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万死?”刘昊冷笑一声,“若只是寻常贪腐、党争,朕或可念尔等微末功劳,网开一面。但勾结妖邪,祸国殃民,此乃十恶不赦,绝无宽宥!”
他停顿了一下,让死亡的恐惧在每个人心中发酵片刻,才继续道:“朕已命影卫彻查此事。凡与李孚案、旧档库房、皇陵异状有牵连者,无论官职大小,主动交代,朕或可酌情处置,留其全尸。若心存侥幸,负隅顽抗……”
刘昊没有说下去,但那冰冷的语气和森然的目光,已经说明了一切。
“陛下明鉴!臣等对陛下忠心耿耿,绝无二心!”百官再次叩首,这次的声音带上了哭腔。
就在这时,郭嘉慢悠悠地从武将班列末尾(他虽为谋臣,但挂着个虚衔)走了出来,他依旧那副病恹恹的样子,还捂着嘴轻咳了两声,才对着刘昊躬身道:“陛下,臣有事启奏。”
“讲。”
“臣奉旨协查李孚一案,略有小得。”郭嘉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大殿,“现已查明,原羽林郎中将张贲、宫门司马王焕,此二人与李孚过从甚密,且在李孚死前,曾多次私下会面,行为鬼祟。更巧的是,旧档库房遇刺当日,此二人皆称病未当值。臣请旨,即刻拿问此二人,严加审讯!”
张贲!王焕!这可是掌管部分宫禁宿卫的实权人物!殿下又是一片哗然。不少人都偷偷看向站在武官前列的几位老将,这两人可都是某些军中大佬一手提拔起来的!
被点名的两位大佬脸色顿时变得极其难看,其中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将忍不住出列,沉声道:“陛下!郭奉孝此言未免武断!张贲、王焕皆是军中老人,屡立战功,岂会行此大逆不道之事?仅凭臆测便行拿问,恐寒了将士之心啊!”
郭嘉斜睨了那老将一眼,懒洋洋地道:“老将军莫急,是不是臆测,审过便知。若他们是清白的,自然无恙。若是心里有鬼嘛……”他笑了笑,“影卫的茶,味道可是很特别的。”
那老将气得胡子直翘,却不敢再争辩,郭嘉这厮是陛下心腹,手段阴狠是出了名的,跟他扯皮没好果子吃。
刘昊面无表情,直接下令:“准奏。即刻将张贲、王焕下入影卫诏狱,由郭嘉主审,一应刑讯,无需另行请旨。”
“臣,领旨。”郭嘉躬身,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他知道,这只是开始,两条小鱼而已,真正的大鱼,还藏在更深的水底。他刚才点出这两人,既是敲山震虎,也是投石问路,看看朝堂上谁会更着急。
朝会就在这种极度压抑和恐慌的气氛中结束了。百官们走出德阳殿时,个个面色凝重,脚步虚浮,仿佛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不少人已经打定主意,回去就把自己屁股底下擦干净,有任何一点可能牵扯到这些破事的关系,都得赶紧撇清。
侯吉几乎是拖着两条腿回到尚书台的,一进门就瘫坐在椅子上,对着心腹主簿哭丧着脸道:“完了完了,这下要出大事了!郭奉孝那个活阎王出手,不搅个天翻地覆绝不会罢休!赶紧的,把咱们尚书台所有跟宫禁、陵寝、前朝旧档有关的文书往来,再给老夫彻查三遍!有一点含糊的,立刻销毁!不,烧掉!烧得干干净净!”
而此刻,影卫的诏狱里,刚刚被从府邸“请”来的张贲和王焕,看着眼前昏暗的灯光、冰冷的刑具以及郭嘉那似笑非笑的脸,已是面如土色,裤裆间隐隐传出了一股骚臭味。
郭嘉捏着鼻子,嫌弃地挥了挥手,对旁边的影卫吩咐道:“先给他们醒醒神,别脏了地方。等他们想清楚了,再来叫我。”
说完,他转身走出牢房,留下身后绝望的哀嚎和求饶声。他抬头看了看诏狱狭窄窗户透进的一线天光,心中冷笑:影子?看你们这次,还能藏得多深。陛下这把火,已经烧起来了。
而刘昊,则回到了清凉殿。他摊开手掌,掌心是那块从刺客身上扯下的黑色布料,以及他凭记忆画下的、李孚在暗格中留下的那个扭曲图案。
他将两块布并排放在一起,目光幽深。
这两个图案,虽然略有差异,但核心的结构,尤其是那种扭曲、非人的感觉,如出一辙。
这,就是“影子”的标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