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夜,寒意刺骨,紫禁城被浓重的黑暗笼罩,唯有各宫值守的宫灯,在寒风中摇曳着微弱的光,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慎刑司的审问已经持续了三日,却始终没有突破性的进展,殿内的刑具冰冷刺骨,空气中弥漫着血腥与绝望的气息,可被关押的宫女们,依旧一口咬定是受如懿指使买符咒害二阿哥。
小桃被铁链锁在刑架上,身上布满了鞭痕,伤口渗着血,早已没了往日的模样,可面对审问官的逼问,她依旧颤着声音重复着早已编造好的供词:“是……是娴妃娘娘让惢心买的痘神符,她说……她说二阿哥是嫡子,挡了她的路,让我……让我看到惢心买符后,就告诉素练姑姑,嫁祸给娴妃娘娘……”
审问官看着她,眼中满是不耐:“你口口声声说是娴妃指使,可有证据?信物?或是其他宫人佐证?”
小桃眼神慌乱,却依旧硬着头皮道:“没……没有信物,娴妃娘娘做事缜密,不让留下任何痕迹,只有我……只有我亲眼所见,亲耳所闻……”
她心中早已吓得魂飞魄散,金玉妍的威胁如同魔咒般萦绕在耳边——若是敢翻供,不仅自己必死无疑,宫外的家人也会遭牵连。她只能咬着牙,一遍遍重复着谎言,哪怕明知这谎言漏洞百出,却也别无选择。
而翊坤宫的如懿,这三日过得如同煎熬。她被禁足在宫中,不得与外人接触,每日只能对着满殿的狼藉发呆。容佩偶尔会悄悄传来一些消息,说慎刑司的审问没有结果,小桃依旧咬着她不放,皇上心中的疑虑并未消散。
如懿坐在窗前,看着窗外飘落的冷雨,指尖冰凉。她知道,没有实质证据,小桃的供词便始终是悬在她头顶的利剑,即便皇上不信,可“管教不严”的嫌疑,终究是洗不掉了。这场无妄之灾,不仅让她与皇后彻底反目,更让她在皇上心中的形象,蒙上了一层阴影。
“娘娘,您已经三日没好好吃饭了,多少吃一点吧。”容佩端着一碗温热的粥走进来,看着如懿苍白憔悴的脸,心中满是心疼,“慎刑司的审问不会一直没有结果,总有一天,真相会大白的。”
如懿摇了摇头,语气中满是疲惫与寒心:“我不饿。如今就算真相大白,又能如何?皇后恨我入骨,皇上对我心存疑虑,金玉妍坐收渔利,这场风波,我早已输了。”
她最在意的,从来不是权势地位,而是弘历的信任与后宫的安稳。可如今,信任被猜忌取代,安稳被风波打破,她精心守护的一切,都在金玉妍的算计中,渐渐崩塌。
与此同时,长春宫的气氛,早已压抑到了极点。永琮的病情在这三日里时好时坏,高热反复不退,身上的红疹蔓延至全身,连呼吸都变得愈发微弱。太医们日夜轮守,用尽了所有办法,名贵的药材一碗碗喂下,银针一次次落下,却依旧没能留住这个年幼的生命。
三更时分,长春宫突然传出一声凄厉的啼哭,打破了深夜的寂静。永琮在皇后的怀中,缓缓停止了呼吸,小小的身子渐渐失去了温度,原本滚烫的额头变得冰凉,脸上的红疹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愈发狰狞可怖。
“永琮?永琮?”皇后抱着怀中的孩子,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声音颤抖,“我的儿,你别睡,醒醒,额娘给你讲故事,额娘给你买你最喜欢的拨浪鼓,好不好?”
回应她的,只有无尽的寂静。永琮的眼睛紧紧闭着,小小的嘴巴微微张着,再也不会睁开眼睛,再也不会对着她笑,再也不会喊她一声“额娘”。
皇后愣了愣,伸手摸了摸永琮的脸颊,冰凉的触感让她浑身一震,像是被冰水浇透。她猛地反应过来,泪水瞬间汹涌而出,凄厉的哭声穿透深夜的宫墙,在寂静的紫禁城中回荡,听得人心头发紧,连值守的宫人都忍不住红了眼眶,浑身发抖。
“永琮!我的儿!你不能走!你别走!”皇后抱着永琮冰冷的尸体,死死不肯松手,指甲几乎要嵌进孩童的襁褓里,泪水混合着绝望的呜咽,“你是额娘唯一的指望,你走了,额娘怎么办?额娘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太医们看着这一幕,纷纷叹了口气,眼中满是无奈。他们已经尽了全力,可痘症凶险,孩童年幼,终究没能熬过这一劫。为首的太医走上前,轻轻躬身道:“皇后娘娘,节哀顺变。二阿哥……二阿哥已经去了,还请您让他安心上路,入殓安葬,别让他走得不安稳。”
“去了?去哪里了?”皇后像是没听懂,猛地抬起头,双眼空洞无神,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模样凄惨又诡异。她死死盯着太医,突然一把抓住素练的手,指甲深深掐进素练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素练疼得脸色发白,却不敢挣脱,只能哭着劝道:“娘娘,二阿哥已经驾崩了,您就让他安心去吧,别再折磨自己了……”
“驾崩?”皇后突然笑了起来,笑声凄厉又疯狂,听得人毛骨悚然,“不是的!他不是驾崩了,他是被人害死的!是金玉妍!是她害了我的永琮!还有娴妃!她们都嫉妒永琮是嫡子,嫉妒永琮能继承大统,所以联手害了他!”
她的眼神瞬间变得疯癫,眼中满是猩红的恨意,仿佛要将所有人都撕碎。素练心中一慌,连忙劝道:“娘娘,您别胡思乱想,二阿哥是得痘症去世的,与嘉妃娘娘和娴妃娘娘无关……”
“无关?怎么可能无关!”皇后猛地打断她的话,一把推开素练,素练重心不稳,重重摔在地上。皇后跌跌撞撞地跑出内殿,头发凌乱地散在肩头,身上的凤袍皱巴巴的,沾满了泪水与尘土,往日端庄得体的模样荡然无存。
她在长春宫的庭院里疯跑,脚下的绣鞋早已跑掉, bare 的双脚踩在冰冷的青石板上,被石子划破,渗着血,可她仿佛毫无知觉,依旧一边跑一边嘶吼:“金玉妍!如懿!我要杀了你们!我要为我的永琮报仇!你们这些毒妇,不得好死!”
月光洒在她凌乱的发丝和苍白扭曲的脸上,映出她眼中的疯狂与绝望,宛如一尊从地狱爬出来的疯妇。值守的宫女太监们吓得瑟瑟发抖,纷纷后退,无人敢上前阻拦——此刻的皇后,早已失去了理智,谁也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
长春宫的哭声与嘶吼声,在深夜的紫禁城中格外清晰,很快便传到了养心殿。弘历正坐在御座上,看着慎刑司送来的审问记录,眉头紧锁,心中满是烦躁与疑虑。听到外面传来的动静,他心中一动,有种不祥的预感,当即起身吩咐李玉:“快!去看看长春宫发生了什么事!”
李玉不敢耽搁,连忙带着人匆匆赶往长春宫,不多时便慌慌张张地跑回来禀报:“皇上!不好了!二阿哥……二阿哥驾崩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疯了!”
“什么?”弘历猛地站起身,手中的审问记录掉落在地,眼中满是震惊与难以置信,“你说什么?永琮他……他没了?皇后她……”
他不敢再想下去,脚下一个踉跄,连忙扶住身边的柱子,稳住身形。永琏早逝,永琮是他唯一的嫡子,他对这个孩子寄予了厚望,如今却突然夭折,这突如其来的打击,让他瞬间陷入了巨大的悲痛之中。
“快!备轿!去长春宫!”弘历的声音嘶哑,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不等李玉备好轿辇,便大步朝着长春宫的方向奔去。寒风刮在他的脸上,冰冷刺骨,可他却浑然不觉,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他要去看看他的永琮,要去看看疯癫的皇后。
赶到长春宫时,庭院里一片狼藉。皇后依旧在疯跑嘶吼,身上沾满了泥土与血迹,宫女太监们围在一旁,吓得不敢上前。弘历的目光落在庭院中央的皇后身上,又转向内殿,看到永琮冰冷的尸体躺在床榻上,小小的身子被白布覆盖,只露出一张布满红疹的小脸,心中的悲痛与失望瞬间翻涌而来,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永琮……”弘历快步走进内殿,颤抖着伸出手,想要抚摸孩子的脸颊,可指尖刚触到那冰冷的皮肤,便猛地缩了回来,泪水瞬间涌满了眼眶。他失去了他的嫡子,失去了他寄予厚望的孩子,这份悲痛,几乎让他无法呼吸。
“皇上!皇上!”皇后看到弘历,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疯疯癫癫地跑过来,一把抓住他的手,眼中满是疯狂的恨意,“皇上,您要为永琮做主!是金玉妍和如懿害了他!她们嫉妒永琮,联手害死了我的儿!您要杀了她们,为永琮报仇!”
她的手冰凉刺骨,沾满了泥土与血迹,死死抓着弘历的手,力道大得让他生疼。弘历看着她疯癫的模样,看着她眼中的偏执与恨意,心中的悲痛渐渐被失望取代。他知道皇后是太过悲痛,才会失去理智,可她不分青红皂白,胡乱指控金玉妍与如懿,甚至变得疯疯癫癫,让他心中满是无奈与失望。
“皇后,你冷静些!”弘历用力挣脱她的手,语气沉了下来,带着几分不悦与疲惫,“永琮是得痘症去世的,太医们都可以作证,与任何人无关!你不要再胡言乱语,好好为永琮守灵,别再丢人现眼!”
“不!不是的!”皇后疯狂地摇头,泪水再次涌满眼眶,“是她们害的!就是她们!皇上,您怎么不相信我?您是不是也偏袒她们?您是不是也不想要永琮这个嫡子?”
她一边哭一边嘶吼,模样愈发疯癫,甚至朝着弘历扑来,想要撕扯他的龙袍。李玉连忙上前,示意侍卫将皇后拦住,“皇后娘娘,您别冲动!皇上也很悲痛,您别再刺激皇上了!”
侍卫们小心翼翼地将皇后拦住,皇后拼命挣扎,哭喊着:“放开我!我要杀了金玉妍!我要杀了如懿!为我的永琮报仇!放开我!”
弘历看着皇后疯癫的模样,听着她凄厉的哭喊,心中的悲痛与失望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压垮。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眼时,眼中已满是冰冷的决绝:“李玉,把皇后带回内殿,派人严加看管,不许她再走出长春宫一步,也不许任何人接触她,免得她再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
“奴才遵旨!”李玉连忙应道,示意侍卫将疯癫的皇后带回内殿。皇后的哭喊声渐渐远去,却依旧在长春宫的庭院中回荡,透着无尽的绝望与恨意。
弘历走到床榻边,看着永琮冰冷的尸体,泪水无声地滑落。他失去了他的嫡子,皇后也疯癫了,这场突如其来的痘症,这场诡异的风波,不仅夺走了一个年幼的生命,还毁了他的皇后,搅乱了整个后宫。
他转头看向窗外,深夜的天空依旧一片漆黑,寒风呼啸着穿过宫墙,带着刺骨的寒意。他心中突然升起一丝疑虑——永琮的痘症,真的是意外吗?那几张痘神符,小桃的供词,金玉妍的“劝解”,如懿的“冤屈”,这一切,真的只是巧合吗?
或许,这场风波的背后,还有更深的阴谋,还有更歹毒的算计。而他,却被这场突如其来的悲痛与混乱,蒙蔽了双眼,没能及时看清真相。
与此同时,启祥宫的暖阁里,澜翠正匆匆走进来,低声向金玉妍禀报:“娘娘,长春宫传来消息,二阿哥……二阿哥驾崩了,皇后娘娘疯了,皇上已经赶过去了。”
金玉妍坐在软榻上,手中捧着一杯温热的茶水,闻言,手中的茶杯微微一顿,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与冷漠,随即又换上了一副悲伤的模样。她轻轻叹了口气,语气沉重:“唉,二阿哥年纪尚幼,却遭此劫难,实在可怜。皇后娘娘太过悲痛,才会一时失了理智,真是令人惋惜。”
澜翠看着她,眼中满是敬佩:“娘娘英明,如今二阿哥驾崩,皇后娘娘疯癫,娴妃娘娘落了嫌疑,后宫之中,再也没人能与娘娘抗衡了。四阿哥的前程,彻底光明了。”
“别高兴得太早。”金玉妍淡淡道,语气平静却带着几分警惕,“皇上心思深沉,未必不会怀疑这场风波背后有问题。我们现在要做的,是收敛锋芒,装作悲痛的样子,好好为二阿哥守灵,别让皇上抓住任何把柄。”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至于皇后,她疯癫了也好,再也无法成为我们的阻碍。如懿虽然落了嫌疑,却依旧没有被定罪,我们还要继续盯着她,一旦有机会,就彻底将她扳倒,永绝后患。”
“是,奴婢明白!”澜翠连忙应道。
金玉妍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水,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永琮夭折,皇后疯癫,如懿被疑,她的计划,一步步走向了成功。挡在永珹面前的阻碍,越来越少,她离自己的目标,也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