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么的手指又动了。
这次不是抽搐,是冲着穆映雪的方向,轻轻勾了一下。
他眼皮底下眼珠在转,像是在梦里打架。喉咙里的黑气早没了,可皮肤下还有细线似的痕迹游走,一跳一跳的。
穆映雪盯着他看了三秒,抬手就想拍他脸。
“别动手。”江么突然开口,声音哑得像砂纸磨锅底,“我醒着呢。”
她手停在半空,没落下去。
“你刚才那笑,是不是脑子烧坏了?”她问。
“我没笑。”江么睁眼,瞳孔里一层暗红,“我是乐,乐明白了。”
他撑着胳膊要坐起来,肩膀刚离地就晃了一下。穆映雪伸手扶了他一把,又立刻抽回来,假装刚才的动作不存在。
江么没拆穿她,只摸了摸心口。
玉佩还在,烫得能煮鸡蛋。
眼前浮出一行血字,清清楚楚:
【血契稳固,宿主魂体净化完成。解锁阴职·血咒师,可操控自身精血施术,反噬他人命数。获得道具:改命简(残)】
“操。”他咧嘴,“这波不亏。”
“又中头奖了?”穆映雪翻白眼,“上回你说‘稳赚’,结果捅自己两刀。”
“那叫投资。”江么咳嗽两声,“这次真不一样,我感觉……我能用血画符了。”
“谁稀罕你那点血。”她扭头,“再死一次,我看你怎么画。”
江么没接话,低头看自己手指。指尖发麻,有种东西在往外面顶,像骨头要裂开长新牙。
他咬破食指,在掌心划了一道。
血没流下来,反而凝成一条红线,顺着掌纹爬了一圈,最后缩进手腕不见了。
空气里留下一股铁锈味。
“成了。”他说,“血咒师,启动。”
穆映雪皱眉:“你这玩意儿听着邪门,不会回头把自己咒死了吧?”
“死八回了都活着,怕啥。”江么咧嘴,“阎王见我都绕道走。”
他想站起来,腿一软差点跪下。穆映雪眼疾手快扶了他一把,两人撞了个对脸。
“放手。”她说。
“你不扶我,我倒了压你身上。”江么嘿嘿笑,“到时候算不算占便宜?”
“我砍了你。”她松手,退后一步,“赶紧正经点。”
江么站稳了,从怀里摸出一块竹片。
巴掌长,灰不拉几,看着像老坟里刨出来的。表面刻着字,可那些字一直在动,一会儿是“命由天定”,一会儿变成“老子不服”。
“改命简(残)。”他念出来,“系统给的。”
“你滴血试试。”穆映雪说,“我看过古籍,这种东西认主靠血。”
“你不怕它炸了?”江么斜眼看她。
“炸了正好。”她说,“省得你天天作死。”
江么笑笑,咬破指尖,一滴血落上去。
竹简吸了血,不动了。
等了五秒,没反应。
“完犊子。”江么说,“假货。”
“我来。”穆映雪直接划破手指,血滴上去。
两滴血碰到一起,竹简突然腾空,悬在两人中间。
一道光幕“唰”地展开,浮出一幅地图。画面乱抖,像信号不好的老电视,最后定格在一片错综复杂的巷道结构上。
“这是……诡市?”江么眯眼。
地图上标了好几个红点,其中一个特别亮,写着:“时空裂隙·天轨碎片感应区”。
边缘有字浮现:“改命之始,必入虚门。”
话音没落,竹简自己飞回江么手里,“啪”地嵌进他掌心,只剩一道浅印。
“它认你了?”穆映雪问。
“认双生血。”江么说,“单靠我一个人不行,得咱俩一起。看来这玩意儿绑定咱俩了。”
“烦。”穆映雪甩手,“以后你要是敢乱来,我就把血收回来。”
“那你不得贫血?”江么笑,“我还指望你多流点呢。”
“滚。”她瞪他,“地图有了,去不去?”
“去啊。”江么点头,“但不能现在走。”
他环顾四周。库房还是老样子,柜子倒了,地上全是泥和血。青铜棺在角落,没动静。血池静得像死水。
“我刚复活,能力还没调顺。”他说,“血咒师怎么用还不熟,万一路上被人堵,我拿血喷脸都来不及。”
“我也不行。”穆映雪低头看右手,伤口结了黑痂,可手指使不上力,“刚才耗太多,得歇会。”
“那就歇。”江么从乾坤袋掏出三枚阳烛头,摆成三角形,插在地上,“守夜阵,保平安。”
他又撒了一圈辟邪玉粉,圈出一块安全区。
“你坐这儿。”他指中间,“我打个坐,理理新能力。”
“你真不打算再死一次?”穆映雪坐下,靠着柜子,“往常你这时候都开始盘算怎么作死了。”
“这次不一样。”江么盘膝坐下,“我现在是血咒师,不是绞索指那个莽夫了。血一动,命就改,搞不好把自己先咒废了。”
“那你小心点。”她说,“别练岔了,以后说话带哭腔。”
“不至于。”江么闭眼,“顶多以后吐血带特效。”
他开始调息。
体内阴职能力在打架。黑火、绞索指、鬼甲喉盾,还有新来的血咒师,全挤在经脉里抢地盘。
他得把它们捋顺。
穆映雪没说话,闭眼养神。银铃在发尾轻轻响,一下,一下。
过了十分钟。
江么突然睁眼。
“成了。”他说,“血咒师入门了。”
“能干啥?”她问。
“能画符,能下咒,能偷别人命数。”江么活动手指,“比如我现在写个‘衰’字,贴你脑门上,你明天走路能摔八跤。”
“你试试。”穆映雪睁眼,“我让你当场变太监。”
“我不拿你实验。”江么笑,“我拿那具尸体试。”
他指向墙角,一具赌鬼尸体趴那儿,脸朝下。
江么咬破指尖,在空中画了个小符,手指一弹。
符飞过去,贴在尸体后脑。
尸体猛地一颤,然后——
屁都没放一个。
“失效?”穆映雪问。
“哦。”江么挠头,“忘了它是死的,没命可偷。”
“废物。”她翻白眼。
“不是废物。”江么收手,“至少我知道怎么用了。就是费血,得省着点。”
他抬头看穆映雪:“你怎么样?能走吗?”
“能。”她站起来,膝盖晃了下,硬撑住,“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能打。”
“我不是担心你。”江么说,“我是怕你走不动,耽误我发财。”
“少扯。”她冷笑,“咱们目标是那个时空裂缝?”
“对。”江么点头,“地图标了,就在诡市深处。过去得穿过三条暗巷,两个骨市,还得躲开守烛人巡逻。”
“你能认路?”
“我能看简。”他拍拍手心,“改命简会提醒危险区域,还能导航。”
“那就走。”穆映雪抓起双刀,“歇够了。”
“等等。”江么拦她,“再等半个时辰。”
“为啥?”
“我得把血咒师稳住。”他说,“刚才只是入门,万一路上反噬,我喷血昏迷,你背我?”
“我不背。”她说,“你自己爬。”
“那你等会。”江么闭眼,“我再调一轮。”
穆映雪没再说话,重新坐下。
库房安静下来。
血池没动静,铜棺也没响。
只有江么的呼吸声,越来越稳。
穆映雪盯着他看了会儿,忽然说:“你刚才昏迷的时候,说了一句‘天轨要变了’。”
江么没睁眼:“我说过?”
“嗯。”她点头,“你还说‘重启者不能死’。”
江么沉默两秒,笑了:“那可能是系统灌的梦话。”
“真的?”她盯着他。
“假的。”他睁开眼,“但我现在不能说。”
“为什么?”
“说了你会更烦。”江么看着她,“你现在伤着,扛不住更多事。”
“少管我。”她扭头,“我能扛。”
“我知道你能。”江么轻声说,“所以我才不敢说。”
穆映雪没接话。
她低头看自己的刀。
刀刃上有道裂痕,是上次砍尸面郎君留下的。
她用手指蹭了蹭,没说话。
江么重新闭眼。
时间一点点过去。
半小时后,他起身,活动肩膀。
“好了。”他说,“血咒师稳了。我能用,不会崩。”
“那走?”穆映雪也站起来。
“走。”江么点头,“目标——时空裂缝。”
他迈步往前,走到门口又停下。
回头看了眼血池。
水面平静,倒映着屋顶破洞漏下的微光。
他忽然觉得,这地方不该留。
“烧了它。”他说。
“啥?”穆映雪问。
“这库房。”江么从袋子里掏出一张黑火符,“别留给别人当据点。”
他甩手扔出符纸。
符在空中点燃,一头扎进血池。
轰!
黑火腾起,瞬间吞没整个池子。火焰呈幽蓝色,烧得尸体“噼啪”作响,连骨头都化成灰。
火势蔓延到柜子、墙壁,整间库房开始燃烧。
“疯了吧你?”穆映雪皱眉,“引来守烛人怎么办?”
“让他们来。”江么冷笑,“正好试试新能力。”
火光映在他脸上,一半明,一半暗。
穆映雪看他一眼,没再说什么。
两人转身走出库房。
门外是条窄巷,地面湿滑,墙上有干涸的血手印。
江么拿出改命简,掌心那道印痕微微发烫。
“方向?”她问。
“前面。”江么抬手一指,“左拐,进东三巷。”
穆映雪走在前头,双刀挂腰,脚步虽慢但稳。
江么跟在后面,时不时看一眼手掌。
改命简在发热。
他知道,快到了。
前方巷子尽头,一道裂缝静静悬浮在半空,边缘泛着不自然的光。
那就是目标。
他深吸一口气。
“准备好了?”穆映雪回头。
“准备好了。”江么点头,“走。”
他们并肩向前。
离裂缝还有三十步。
二十步。
十步。
江么忽然停下。
“怎么了?”穆映雪问。
他没回答。
他低头看手。
掌心的印痕正在渗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