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绝望的星海中航行久了,连一丝微弱的光明,都像是整个宇宙的救赎。
希望号拖曳着黯淡的尾焰,如同一位疲惫到极点的旅人,在冰冷死寂的星海中艰难跋涉。
舰体内外遍布的伤痕无声诉说着之前的惨烈,能源储备的警报如同催命符般低鸣不休。医疗舱内,林霄依旧沉睡,眉心那道暗红色的数据裂痕如同不详的烙印,时刻牵动着所有人的心。
凌清雪虽已苏醒,但本源亏空严重,冰蓝色的眼眸中难掩虚弱。整个团队的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海面。
唯一的指引,便是机械镜灵耗尽最后力量投射出的那幅玄奥的动态星图,以及其中那个缓缓移动的、散发着独特银白光晕的坐标。
航行在绝望的灰色地带,时间失去了意义。直到某一天,鸦辩尖锐的警报声(带着一丝罕见的惊疑)打破了沉寂。
“嘎!检测到前方大规模空间曲率异常!能量签名分析……非自然形成,符合超大型复合阵法特征!覆盖范围……难以置信!至少笼罩三个标准恒星系!警告!阵法强度等级……无法测算!差评!这防护罩的规模简直是把整个星域塞进了保险箱!”
所有人瞬间扑到舷窗前。
眼前的景象,让见惯了废墟与死寂的他们,呼吸为之一窒。
前方的星空,不再是无边无际的黑暗。一片浩瀚无垠、呈现出柔和翡翠色的能量光幕,如同一位温柔巨人的手掌,将数颗生机盎然的翠绿色行星以及其间点缀的、风格奇特的太空城寨与丹鼎状空间站,轻轻拢在手心。
光幕之上,无数细密繁复、流淌着生命气息的淡金色符文若隐若现,它们并非静止,而是如同呼吸般缓缓脉动,共同构成了一个庞大到超越想象的结界。
这结界散发出的并非攻击性的威压,而是一种……包容、滋养、却又带着绝对排他性的守护意志。
视觉上,结界内的星球草木丰茂,山川河流流淌着莹莹宝光,太空建筑并非冰冷的金属造物,而是大多由灵木、暖玉甚至某种巨大的活体植物构筑而成,散发着宁静祥和的气息。与外界星海的残酷荒凉相比,这里简直像是传说中的仙境。
嗅觉仿佛隔着舰船都能闻到一股淡淡的、令人心旷神怡的药香与草木清气,混合着一种安宁平和的生命韵律。
“长生星域……真的是长生星域!”清虚子激动得声音发颤,小眼睛瞪得溜圆,几乎要贴在舷窗上,“古籍中有记载!传说中上古医道与丹道大能避世隐居所创的净土!以‘生生不息轮回大阵’守护,能隔绝外界窥探与灾厄!无量那个天尊!没想到贫道有生之年真能见到这等圣地!”
“隔绝外界窥探……”凌清雪冰蓝色的眼眸微微闪动,她敏锐地感知到,这层浩瀚的翡翠结界散发出的规则波动,极其高明地将内部的生命气息与能量活动完美地“融入”了宇宙背景辐射之中,形成了一种天然的、强大的信息屏障。难怪观测者的触手似乎并未延伸至此,这里的确像是一片罕见的、未被那冰冷秩序污染的世外桃源。
“妈的,总算有个像样地方能喘口气了!”百里玄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眼中凶戾之气都消散了不少,“这地方……闻起来就比那些铁锈垃圾场舒服多了!”
希望号小心翼翼地向结界靠近。越是接近,越能感受到那结界的磅礴与精妙。
它并非拒绝一切外来者,而是在翡翠光幕上自然开启了一道仅容一艘飞船通过的、流光溢彩的通道,通道两侧悬浮着两尊高达千丈、由不知名青金神木雕刻而成的药童傀儡,它们眼中闪烁着温和却不容置疑的灵光,手中托着的罗盘状法器微微旋转,洒下道道扫描光波。
“来者止步。此处乃长生星域,药神宗辖地。请表明身份,说明来意。”一个平和舒缓、却带着淡淡威严的声音通过神识波动传来,直接响彻在众人脑海。
林霄昏迷,交涉自然落在了恢复些许元气的凌清雪身上。她深吸一口气,清冷的声音通过神识传递出去,尽量平和:“我等乃星海流亡者,遭逢大难,有同伴身受重伤,本源受损,特循古图指引,前来贵宝地,祈求暂歇,并寻医问药。愿以等价之物交换,绝无恶意。”
短暂的沉默后,那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审视:“流亡者……汝等舰船损伤严重,能量波动驳杂,更有……一种奇特的灵魂伤痕气息(显然扫描到了林霄的状况)。按律,本不应放行。然,医者仁心,见死不救有违我宗宗旨。允汝等入港,暂泊于‘百草坞’外围第三码头。切记,不得擅离码头区域,不得滋扰生事,一切需遵我药神宗规矩。否则,大阵无情。”
“多谢。”凌清雪心中微微一松。
希望号缓缓驶入通道,穿过那层温暖湿润、充满生机的能量光幕。进入结界内部的瞬间,所有人浑身一轻,仿佛卸下了万斤重担。
外界那无时无刻不在的、来自观测者的无形压迫感,在这里竟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和、滋养、令人心神安宁的能量环境。
码头区位于一座巨大无比的、如同倒悬山脉般的活体植物根系之中。码头并非金属平台,而是由平整的玉石和散发着清香的灵木板铺就。周围停泊的船只也千奇百怪,有树叶状的扁舟,有药葫芦形的飞梭,甚至还有乘坐着巨大灵禽的修士。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药香,来往行人大多身着青白二色的药袍,神色从容平和,气息悠长,与外界星海那些满脸戾气的亡命徒截然不同。
“啧啧……瞧瞧这地方,灵气浓得都快滴出水了!这地板,是上好的‘温灵玉’!这木板,是五百年的‘安神木’!暴殄天物啊!真是暴殄天物!”清虚子一下船就蹲在地上摸个不停,一脸肉痛又陶醉。
百里玄深吸一口气,咂咂嘴:“嗯……没那股子铁锈和血渣子味儿,全是药草香,还有……好吃的味儿?”他的【真理之胃】对这里的环境给出了高度评价。
凌清雪小心翼翼地用镜元护持着依旧昏迷的林霄,眉头微蹙。她能感觉到,这长生星域的环境对林霄灵魂的伤势有一定温养作用,但那道数据裂痕深处的冰冷恶意,依旧顽固地盘踞着。
很快,一位身着药神宗执事服饰、面容清癯的中年修士驾着一片巨大的荷叶飞来,落在他们面前,态度不卑不亢:“奉长老令,带诸位前往临时居所。另,观汝等有重伤者,可需唤宗内医师前来探视?诊金需另计。”
“有劳执事。恳请贵宗医师出手。”凌清雪立刻说道,这是他们来此的核心目的。
那执事点点头,并不多言,引着他们来到码头旁一处建在粗壮藤蔓上的清净院落。院落虽不大,却一应俱全,且布置了聚灵和安神的阵法,显然考虑周到。
片刻后,一位头发花白、眼神却温润明亮的老医师,带着一名药童飘然而至。他并未多问众人来历,只是先仔细查看了林霄的状况。
当他的手指虚按在林霄眉心那道暗红色数据裂痕上时,老医师温润的眼神骤然变得凝重无比,甚至闪过一丝骇然,如同碰到了某种极其禁忌的存在般猛地收回了手!
“这……这是?!”老医师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规则层面的恶咒烙印!其力阴毒诡异,老朽行医千年,从未见过!似能侵蚀神魂本质,改写生命印记!恕老朽直言,此伤……已非寻常丹药针石所能及!”
他的话,如同冰水浇头,让刚刚升起一丝希望的众人心再次沉了下去。
“难道……就一点办法都没有吗?”凌清雪的声音带着一丝哀求。
老医师沉吟良久,缓缓道:“也非绝对。此伤涉及规则之毒,或许……唯有宗内秘传的‘九转还魂金丹’或是请动闭关的太上长老联手施展‘补天浴日’大神通,方有一线生机。然……”他面露难色,“金丹炼制所需材料无一不是绝世奇珍,数百年难成一炉。而请动太上长老……非天大人情或对宗门有巨勋者不可为。”
希望就在眼前,却隔着一道难以逾越的天堑。
药神宗这片净土提供了难得的喘息之机,也指明了救治的方向,但通往希望的道路,却布满了荆棘与苛刻的条件。
他们这群伤痕累累的不速之客,要如何在这片祥和的净土中,获取那足以逆转生死的机缘?
药神宗,真的只是一个纯粹的医道圣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