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灶台的卤锅刚冒头一股热气,胡东东就举着个纸箱子冲进来,箱子上挖了个拳头大的洞,侧面用红笔写着“卤味盲盒——五块钱搏一搏,鸡翅变海带”,字缝里还画了个哭脸和笑脸。“咋样?”他献宝似的举到炎耀面前,纸箱子蹭过灶沿,带起点卤料的碎渣,“昨天那小男孩说了,今天要来抽盲盒,说要证明自己运气好。”
炎耀正往卤锅里续新卤料,八角、桂皮在沸水里打着旋,香气丝丝缕缕缠上胡东东的纸箱子。“别把海带都塞底下,”他用长勺搅了搅卤汁,琥珀色的汁水里浮着几粒花椒,“匀着点放,抽到海带的也不至于太委屈。”
小宇背着书包进来时,手里捏着片晒干的陈皮,是福利院院长给的,说“泡在卤汁里能去腻”。他比炎耀高半个头,弯腰往卤锅里投陈皮时,校服后襟沾着的粉笔灰簌簌落在灶台上,像撒了把细雪。“炎耀弟弟,今天的卤味闻着比昨天更浓了。”他鼻尖动了动,“加了陈皮,香得更沉了。”
“可不是嘛!”胡东东突然从纸箱子里掏出个卤鸡爪,趁人不注意往嘴里塞,被小宇伸手按住手腕——小宇的手指比胡东东长些,轻轻一扣就把鸡爪夺了下来,“刚卤好的烫嘴,而且这是要放进盲盒的,偷吃算作弊。”胡东东噘着嘴嘟囔:“就尝一小口,算帮大家验验味。”
第一波来抽盲盒的是昨天排队的小男孩,被他爸拽着胳膊,眼睛直勾勾盯着纸箱子,手指在洞口前悬了半天不敢伸。“别怕,抽着啥算啥。”他爸蹲下来,声音放软了些,“昨天你排队排得好,爸再给你买一串,不算在盲盒里。”小男孩这才鼓起勇气,指尖在箱子里划拉半天,拽出个油乎乎的纸包——打开一看,是个肥嘟嘟的卤鸡翅,翅尖还沾着点卤料渣。
“中了!是鸡翅!”小男孩举着鸡翅蹦起来,卤汁蹭在鼻尖上都没察觉。他爸笑着掏出五块钱:“再抽一次,给你妈也带一个。”结果这次抽中了海带结,小男孩却没闹,反而把海带结往嘴里塞:“海带也好吃!比我妈凉拌的香!”
消息像长了翅膀,没到中午,盲盒摊前就围满了人。扎羊角辫的小姑娘踮着脚,辫子梢扫过胡东东的胳膊,“我要抽三次!昨天我妈说卤鸡爪比她做的红烧鸡爪强,让我多带点。”她第一次抽中鸡翅,第二次抽中海带,第三次居然摸出个双黄蛋似的——俩鸡爪并在一块儿,引得周围学生直起哄。
数学老师也来凑趣,抱着教案本站在队尾,笑着对炎昭说:“你们这盲盒比我的随堂测验还让人紧张。”炎昭正往纸箱子里补卤味,闻言往她手里塞了个卤鸡翅:“老师您先尝,不算在盲盒里,算昨天您帮着维持秩序的谢礼。”老师咬了一口,翅皮糯得能抿化,肉里渗着卤汁的香,突然说:“你们这卤汁里是不是放了甘草?回口有点甜,不齁。”
“张大爷说的,加两小片甘草,卤味能回甘。”炎耀往盲盒里添了把海带结,指尖沾着的卤汁滴在灶台上,晕开个小小的黄圈,“就像过日子,有点咸有点甜,才够味。”
最逗的是胡东东当“盲盒解说员”,举着个铁皮喇叭喊:“这位同学抽中了‘隐藏款’——带筋的鸡爪!筋炖得糯叽叽的,嚼着像橡皮糖!”被点名的男生举着鸡爪鞠躬,结果卤汁滴在作业本上,晕开个油点,他却笑得更欢了:“这是‘卤味勋章’,比老师盖的小红花还珍贵。”
小宇帮着递纸包时,发现有个女生总在盲盒摊前徘徊,校服袖口磨得发亮,手里攥着五块钱捏出了汗。“要抽一个吗?”小宇把纸箱子往她面前挪了挪,“今天的卤味加了陈皮,吃着不腻。”女生犹豫半天,指尖刚要伸进洞口,突然缩回手:“还是算了,五块钱能买三个馒头,够我吃两顿。”
小宇突然想起什么,转身从灶房里拿出个纸包,里面是个卤鸡爪和半串海带结。“这是昨天多卤的,没放进盲盒。”他把纸包往女生手里塞,“不算钱,你尝尝。”女生脸一红,刚要推辞,就被胡东东按住肩膀:“拿着吧!咱老灶台的规矩,路过的都得尝口热乎的,不然刘婶来了要骂人的。”
女生捏着纸包跑开时,卤香从纸缝里钻出来,飘得老远。炎耀望着她的背影,往盲盒里多放了两个鸡翅:“下次她再来,就说抽中了隐藏款。”
傍晚收摊时,纸箱子见了底,胡东东数着钱,突然发现多出五块——是那个女生偷偷放在摊前的,压在块小石子下,钱上还沾着点卤汁。“这丫头,还挺倔。”胡东东把钱往钱盒里塞,“明天给她留个最大的鸡翅。”
小宇正用抹布擦灶台,卤料的碎渣混着粉笔灰被擦成个小团,他突然说:“其实盲盒的乐趣不在抽中啥,在于摸的时候心里怦怦跳,打开时不管是啥都高兴。”炎昭点头:“就像咱老灶台,每天都差不多,可看着学生们抽盲盒时的笑脸,就觉得日子天天都新鲜。”
灶膛里的火渐渐弱下去,卤锅的余温在砖墙上烙出个暖融融的印子。炎耀往卤汁里加了勺清水,准备明天换新料,陈皮的香混着甘草的甜在空气里漫着,像首没唱完的歌。
胡东东突然想起什么,往纸箱子里塞了个苹果:“明天搞‘惊喜盲盒’,抽中苹果的送卤味,祝大家平平安安。”
月光爬上灶台时,那个没卖完的最大鸡翅躺在盘子里,油亮的皮上沾着点芝麻,像颗藏在夜色里的星星。明天一早,这里又会响起学生们的笑声,在盲盒摊前踮脚、伸手、期待,把日子里的小确幸,一口一口,吃进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