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灶台的鸡刚叫头遍,炎耀就被砂锅里的咕嘟声叫醒了。昨天剩下的卤猪耳和糖醋排骨被切成碎丁,混着新淘的香米在锅里翻滚,白粥渐渐染上酱色,卤香混着米香漫出来,像给灶房盖了层暖被子。
“这粥熬得够黏!”胡东东举着个大瓷碗凑过来,碗沿还沾着昨天的麻婆豆腐汤汁,“我刚尝了口,猪耳的嚼劲混着排骨的甜,比白粥强十倍!”他往锅里撒了把葱花,绿得像刚冒头的春芽,“再放点胡椒面,暖乎乎的,喝着舒坦。”
小宇背着书包进来时,手里攥着包晒干的陈皮,是福利院李奶奶给的,说“陈皮配卤味粥,解腻还开胃”。他比炎耀高半个头,弯腰往砂锅里撒陈皮时,校服后襟沾着的粉笔灰落在粥面上,像撒了把细雪。“昨天的糖醋排骨汁还有剩吗?”他往灶台上瞅,“浇在粥上,酸甜混着卤香,肯定更下饭。”
“早被我拌进米里了。”炎昭正往竹筐里摆新蒸的红糖发糕,糕体暄软,红糖的焦香混着粥香漫出来,引得晨练的张大爷又举着鸟笼拐了进来:“耀小子,今儿熬的啥好东西?香得我鸟都不叫了,光瞅着你这灶房扑腾翅膀。”
“卤味粥配红糖糕!”胡东东往张大爷手里塞了块发糕,“您尝尝,这糕是用老面发的,甜得不齁,配粥正好。”张大爷咬了一口,发糕在嘴里簌簌化开,红糖的甜混着米香,突然拍着大腿喊:“比我那口子蒸的馒头强!这发糕暄得能当枕头,软和!”
第一碗卤味粥端上桌时,日头刚爬过灶台。粥稠得能挂住勺,猪耳碎和排骨丁沉在碗底,浇上点陈醋,酸香一冲,引得排队的学生们直咽口水。扎羊角辫的小姑娘踮脚够着碗,非要自己端,结果粥太烫,手一抖,洒了点在裤腿上,却举着碗喊:“比我妈熬的白粥香!这里面有肉味!”
她妈妈在旁边笑:“这孩子,昨天还闹着要吃糖葫芦,今儿见了粥就挪不动腿。”说着往碗里多舀了勺排骨丁,“多吃点,长个子。”
那个总来的女生扶着老奶奶坐在小马扎上,老奶奶牙口不好,小宇就把粥再熬得烂些,用勺子一点点喂她。“这粥暖得能焐热肠子,”老奶奶咂咂嘴,眼角的皱纹挤成朵花,“像我年轻时你爷爷熬的,那时候穷,就往粥里搁点卤肉汤渣,香得能多喝两碗。”女生往奶奶碗里放了半块红糖糕:“这个甜,您就着吃。”
数学老师抱着教案本进来时,正撞见戴眼镜的男生举着粥碗,边喝边给同桌讲题:“你看这粥里的米,每颗都吸饱了汤汁,就像我们学的溶液扩散……哎,这排骨丁你别抢啊!”两人闹着抢碗里的肉,粥洒了点在练习册上,倒笑得更欢了。
胡东东举着个大勺子当“粥司令”,嗓门喊得比早读课还响:“喝完粥的举个手!我看看谁的碗最干净——那位同学,碗底还有排骨丁呢!别浪费,舔干净!”引得众人直笑,连最腼腆的女生都红着脸,把碗底的粥汁喝了个精光。
傍晚收摊时,砂锅见了底,只剩点粥渣粘在锅壁上,像块酱色的琥珀。胡东东蹲在灶前,用勺子把渣刮下来往嘴里送,被炎耀拍开手:“刚刷过锅的,有洗洁精味。”他却含混着喊:“香!这渣比肉还香,全是卤汁的精华!”
小宇帮着把剩下的红糖糕分给路过的流浪汉,对方捧着糕,嘴里不停念叨“谢谢”,咬一口,眼泪掉在糕上,混着糖渍,甜得发涩。“其实吧,”小宇望着他的背影,“咱做这些,不就是为了让路过的人,能吃口热乎的,心里舒坦点吗?”
炎耀往灶膛里添了最后一把柴,火光映着锅里的水,正慢慢烧开,准备明天的新粥。他突然觉得,老灶台的暖,从来都藏在这些稀松平常的吃食里——是卤味粥里的肉香,是红糖糕里的甜,是学生们抢着喝粥的闹,是老奶奶嘴角的笑,是那些藏在碗底的、说不出口的惦记。
就像这粥,慢火熬,细水炖,看似普通,却能把日子里的冷,一点点焐热,把人心底的空,一点点填满。
明天一早,砂锅里还会飘起新的粥香,等着那些带着期待来的人,在晨光里,捧起一碗暖粥,把日子喝得有滋有味,踏踏实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