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灶台的晨光刚漫过那块写着“经典重现”的木牌,胡东东就举着支红粉笔在牌上画圈。木牌上列着三行字:“老卤猪耳——卤够十二时辰”“糖醋小排——冰糖熬至挂霜”“翡翠豆腐——石膏点制现磨”,每个菜名旁都被他画了个流口水的小人,逗得蹲在灶边择菜的刘婶直笑:“这孩子,画得比写的还明白。”
炎耀正往砂锅里码猪耳,猪耳在老卤里浸得油亮,边缘微微卷曲,像朵酱色的花。“张大爷今早送来的猪耳,说是‘土猪肉,耳片厚,卤出来自带嚼劲’。”他用长勺把猪耳按进卤汤里,汤面泛起细密的泡,“得让卤汁没过耳片,不然边边角角不入味。”
小宇背着书包进来时,手里拎着块生姜,姜芽嫩得能掐出水。“福利院的李奶奶说,糖醋小排得用新姜,”他把姜往案板上放,校服袖口沾着的面粉簌簌落在灶台上——今早帮着磨豆腐,手上还带着点豆香,“她说‘姜是糖醋的骨,少了它,甜就发腻,酸就扎嘴’。”
“可不是嘛!”胡东东突然从豆腐筐里捞起块嫩豆腐,往嘴里塞了半块,被刘婶用择菜的竹筐敲了手背,“刚点的豆腐带着热乎气,甜丝丝的,你倒好,当零食啃!”胡东东含混着喊:“这叫‘翡翠豆腐’,就得现磨现吃,等会儿做成麻婆豆腐,麻辣鲜香,保准比卤猪耳还火!”
第一锅老卤猪耳出锅时,日头刚爬到槐树梢。猪耳被切成薄如蝉翼的片,码在白瓷盘里,浇上点卤汁,香得晨练的张大爷举着鸟笼就拐了进来:“哟,这猪耳卤得透亮!给我来半斤,就着早上的二锅头,绝了!”他夹起一片往嘴里送,嚼得“咯吱”响,“比酱肉铺的强!有股子老汤的厚味,不是香精调得出来的。”
糖醋小排更不必说。小宇按李奶奶的法子,先把排骨焯水去血沫,再用冰糖炒出琥珀色的糖色,加香醋、新姜、八角焖煮,最后开大火收汁,排骨裹着透亮的糖霜,酸香混着肉香漫出老远,引得扎羊角辫的小姑娘拽着妈妈就往灶前冲:“我要那个亮晶晶的排骨!看着比糖果还甜!”
最热闹的是翡翠豆腐。胡东东的麻婆豆腐做得够劲,花椒面和辣椒面撒得足,豆腐在红汤里颤巍巍的,嫩得用筷子一夹就碎。程序员阿杰的团队又来了,这次直接端着饭盒蹲在院角,你一筷子我一勺,辣得直吸溜,却喊:“这豆腐比代码提神!麻得脑子都转得快了!”
那个总来的女生扶着老奶奶坐在小马扎上,老奶奶牙口不好,小宇就把排骨炖得格外烂,用勺子压成泥,拌在米饭里。“这排骨甜得润,不齁,”老奶奶咂咂嘴,“像我年轻时吃过的味道,那时候你爷爷总说‘糖醋排骨得用冰糖,才不烧心’。”女生往奶奶碗里又添了勺豆腐:“这个不辣,您尝尝,嫩得很。”
数学老师抱着教案本进来时,正撞见学生们围着猪耳争得面红耳赤。“我觉得猪耳最香,越嚼越有味道!”戴眼镜的男生推了推眼镜,“胶原蛋白丰富,对皮肤好。”扎羊角辫的小姑娘噘着嘴:“糖醋排骨才最好!甜丝丝的,吃了心情好!”
胡东东举着锅铲当裁判:“都好!经典菜没有高低,就像咱老灶台,少了卤味不行,缺了糖醋也不行,得啥味都有,才叫丰盛!”
傍晚收摊时,案板上还剩小半盘猪耳、几块排骨,胡东东把它们倒进砂锅里,说:“明天煮成卤味粥,猪耳的香混着排骨的甜,保准好喝。”炎昭往灶膛里添了把柴,火光映着锅里的残羹,像幅暖融融的画。
小宇帮着收拾碗筷,发现数学老师的教案本上沾了点糖醋汁,在“函数”两个字旁边晕开个小小的黄圈,倒显得不那么严肃了。“其实大家争来争去,”他笑着说,“不是真觉得哪个菜最好,是觉得这儿的菜吃着带劲,连争论都有意思。”
炎耀望着那块被夕阳染成金红色的“经典菜单”木牌,突然明白,老灶台的经典,从来不是某一道菜,是卤猪耳里的老汤香,是糖醋排骨里的冰糖甜,是翡翠豆腐里的热辣劲,是食客们为了一口偏爱争得面红耳赤的憨,是这些藏在烟火里的、实实在在的欢喜。
就像日子,有咸有甜,有麻有辣,才够滋味,才让人惦记。
明天一早,木牌上的菜名还会等着被食客们念叨,灶台上的香气还会飘出老远,等着那些带着热乎气来的人,在老灶台的烟火里,把日子过得有滋有味,热热闹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