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红色的光芒，将大厅内每一张惊恐的脸都映照得如同地狱恶鬼。
神圣的咏唱已化为凄厉的诅咒，盘旋在每个人的耳边。
白袍祭司从地上猛地抬起头，那张因狂热而扭曲的脸，此刻写满了无法置信的惊骇与愤怒。
“不！你不是神使！”
他的声音嘶哑，如同被扼住喉咙的野兽。
“你是伪神！是窃取了神之荣光，前来散播异端邪说的恶魔！”
他指着悬浮在半空中的小天使，身体因愤怒而剧烈颤抖。
“至上真神是秩序！是尊贵！是血脉的荣光！岂会说出众生平等这等卑贱之言！”
他歇斯底里地咆哮着，试图唤醒那些已经吓傻了的贵族。
“醒醒！睁开你们的眼睛！这是对吾主最恶毒的亵渎！”
面对祭司的指控，那胖乎乎的小天使，脸上依旧是纯真的，不带任何情绪的空白。
她只是歪了歪脑袋，天蓝色的眼眸里，倒映着祭司那张疯狂的脸。
然后，她开口了。
那声音依旧清脆甜美，却带着审判般的威严。
“哀哉！尔这披着白袍的假先知！”
“尔言及秩序，却以私欲筑起高墙，将神的子民划为三六九等。”
“尔言及尊贵，却以黄金与血脉为祭，行那最污秽之事，以为神会悦纳。”
小天使缓缓抬起她那肉乎乎的小手，指向祭司的眉心。
“神说，要有光。而尔却在信徒眼前蒙上黑布，让他们在黑暗中跪拜你所塑造的虚假偶像。”
“尔自称是神在人间的代行者，却妄图窃取神的权柄，将神之名，化为尔满足私欲的工具。”
“你，已然堕落，却不自知。”
每一个字，都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祭司的灵魂上。
他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化为一片死灰。
小天使看着他，那双天蓝色的眼眸里，终于浮现出一丝怜悯。
“神是博爱的。”
“祂的慈悲，远超尔等狭隘的想象。”
“祂的试炼，亦非尔等凡俗的智慧所能揣度。”
话音落下。
小天使双手在胸前轻轻一合。
哗啦啦！
一大堆装订精美的册子，如同瀑布般从虚空中倾泻而下，在祭坛上堆成了一座小山。
那些册子的封面上，无一例外，都画着一个威严又美丽的女性神明。
只是……
神明的姿态，有些过于奔放。
她或是在星河中与兽人嬉戏。
或是在圣殿里被一群修士环绕簇拥。
甚至还有被粗大的锁链捆绑，脸上露出屈辱表情的……
画面精美，色彩饱满，充满了难以言喻的艺术感与……冲击力。
“瞻仰吧！”
小天使张开双臂，用咏叹调般的嗓音高声宣告。
“这，便是神赐予祂最虔诚的信徒们，最深沉的慈爱与试炼！”
“这，便是先知们在梦中与神角力后，留下的神圣绘卷！”
整个大厅，死一般的安静。
所有人都看傻了。
“亵渎！这是对神明最恶毒的亵“渎”！”
白袍祭司终于反应过来，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疯了一样冲向祭坛，想要将那些“污秽之物”彻底焚烧。
梅耶尔藏在面具下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而那些跪在地上的贵族们，反应却各不相同。
一些年长的贵妇当场就晕了过去。
大部分人则是一脸嫌恶地别过头，嘴里念叨着“非礼勿视”之类的话。
但总有那么几个……
一个平日里就以风流着称的年轻伯爵，死死盯着其中一本封面是神明与恶魔纠缠的册子，喉结上下滚动，眼中射出贪婪的异光。
趁着所有人都在看那发疯的祭司，他手脚麻利地爬过去，飞快地将那本册子揣进了自己宽大的袖袍里。
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他甚至还对着身旁一个同样眼神发直的男爵，使了个“你懂的”眼色。
男爵会意，也悄悄地顺走了一本。
小天使漂浮在半空，将这一切尽收眼底，脸上的笑容越发纯真灿烂。
“看呐！”
“神的爱，正在传播。”
“你们渴求神迹，而神迹就在眼前。”
“你们祈求恩宠，而恩宠已然降临！”
她咯咯地笑着，声音如同银铃。
“这，才是新时代的信仰！”
“拥抱祂！理解祂！然后……成为祂的一部分！”
“让你们的灵魂，也在这场伟大的狂欢中，得到永恒的极乐吧！”
天使自然是弥娅假扮的。
随后，弥娅掏出的一堆描述至上真神的漫画都是，来自前世玩家对至上真神的二创本子。
玩家们也曾与至上真神斗智斗勇，最后搞出了反过来用信仰污染至上真神这一套。
凛冬的贵族哪里见过这场面，渎神什么的也太刺激了。
可见，玩家的手段可比这些邪神高明多了。
梅耶尔又想起自己是Gm，这算不算带头违反公序良俗来着。
不过，主要是不能在现实公开传播，只是隐秘的传播给异世界人应该没问题吧？
梅耶尔环顾着周围，那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贵族，此刻像一群受惊的鹌鹑，挤作一团，瑟瑟发抖。
“看呐！”
弥娅假扮的小天使张开肉乎乎的双臂，声音甜美而又庄严。
“神爱世人，祂的爱，便是这般深沉，这般炽热！”
“你们这些自诩高贵的蠢货，连神的真意都无法领会，还敢自称是祂的选民？”
白袍祭司的身体剧烈颤抖，他指着祭坛上那些不堪入目的画册，气得嘴唇发紫。
“一派胡言！”
“神是秩序！是圣洁！是绝对的真理！你这魔鬼，竟敢用如此污秽之物，来曲解神的荣光！”
“哦？”
小天使歪了歪脑袋，天蓝色的眼眸里，是纯粹的无辜。
“难道你们的祈祷，不是渴望与神‘合一’吗？”
“难道你们的奉献，不是为了获得神的‘恩宠’吗？”
“现在，神将祂最真实的一面展现在你们眼前，你们为何恐惧？为何抗拒？”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神圣的威严，在大厅中回荡。
“还是说，你们爱的，根本不是神本身。”
“而是你们自己幻想出来的，那个能满足你们卑劣欲望的，虚假偶像！”
“闭嘴！”
白袍祭司彻底疯狂了。
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浑身爆发出强大的神术灵光，整个人如同一颗炮弹，冲向半空中的小天使。
“我要净化你！你这亵渎神明的恶魔！”
然而，小天使动都没动。
她只是低头看着冲来的祭司，脸上露出了一个悲悯的，又带着几分残忍的笑容。
“可怜的虫子。”
“你甚至不知道，自己信仰的究竟是什么。”
就在祭司那只缠绕着圣炎的手，即将触碰到小天使的瞬间。
异变，发生了。
充斥着整个大厅的血色光芒，猛地向祭司的体内倒灌而入！
“啊啊啊啊——！”
祭司发出了不似人声的惨叫。
那声音里，先是极致的痛苦与抗拒，但很快，就转为了一种诡异的，扭曲的……狂喜。
他的身体在半空中剧烈地抽搐，扭曲，变形。
那身圣洁的白袍，如同融化的蜡一般，融入他的血肉。
他的皮肤上，浮现出无数金色的，如同锁链般的纹路，将他捆绑，缠绕。
“原来……这才是……神的真意……”
“原来……我才是……最污秽的那个……”
他喃喃自语，声音里充满了大彻大悟的疯癫。
“赞美您……吾主……”
说完最后一个字，他的身体彻底僵住，化作一尊诡异的，充满了渎神美感的“活体雕塑”，从半空中，重重地摔落在祭坛之上。
“砰！”
沉闷的声响，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每一个贵族的心上。
他们看着祭坛上那尊诡异的雕塑，看着那张极乐到扭曲的脸，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恐惧，如同冰冷的毒液，瞬间传遍了他们的四肢百骸。
“神……真的回应了……”
一个年轻的伯爵失魂落魄地跪倒在地，他怀里那本刚刚偷来的画册，变得滚烫。
“神迹……这是真正的神迹……”
“我们……我们都将成为祭品……”
绝望，如同瘟疫般蔓延。
梅耶尔隐藏在面具下的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弧度。
他能感觉到，一股股庞杂，混乱，却又无比精纯的信仰之力，从这些崩溃的贵族身上涌出。
……
星界深处。
一团纯粹的，代表着“至高”、“至上”与“至强”的白色概念体，正在永恒的寂静中沉睡。
它没有固定的形态，它就是规则本身。
突然。
一股充满了亵渎、淫邪、混乱、扭曲的杂色信仰洪流，毫无征兆地，跨越无尽虚空，狠狠地撞了上来！
嗡——！
白色概念体剧烈地颤动起来。
它本能地想要排斥这股污秽的力量。
可那股力量的本质，却又带着“信仰”的属性，与它同源。
排斥，即是吸收。
白色概念体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
在剧烈的冲突中，它的形态开始不稳定地闪烁。
一瞬间，一张完美到无法用任何语言描述的，神圣而庄严的女性面容，在概念体的核心，悄然浮现。
祂的眼眸紧闭，带着悲悯众生的慈爱。
然而下一秒。
无数不堪入目的，充满了渎神意味的画面，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在那张完美的脸上一闪而过。
那张神圣的面容，瞬间扭曲，紧闭的眼眸猛地睁开！
那是一双燃烧着无尽怒火的眼睛！
“噗！”
女性面容，如同破碎的镜子，轰然碎裂。
一个意念，轰然炸开。
“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