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安城南。
数骑快马带着烟尘疾驰而至,斥候翻身下马,语速极快地向王潇禀报:
“大人,前方三十里发现杜松部踪迹,其主力约两万人,正沿官道向怀安方向推进,行军速度不快,队形较为松散。”
王潇眼中精光一闪,示意亲卫展开玄字营绘制的周边地形图。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缓缓移动,掠过山川河流、官道小路,最终停留在怀安城南约四十里处,易水河畔的一片区域。
这里地势相对开阔,但河岸附近有起伏的丘陵和树林,官道在此有一个明显转弯。
“就是这里了!”
王潇重重点在地图上,“此地,最适合送杜松上路!”
翌日,天色刚亮。
王潇亲率五千莽山军步卒,不再隐藏行迹,大摇大摆地出现在易水河北岸。
他们甚至没有占据有利地形,就在河畔相对平坦的开阔地带,摆出一个在行家眼里颇为别扭、甚至有些外行的进攻阵型。
旌旗倒是插了不少,在晨风中猎猎作响,刻意营造出一种虚张声势的气氛。
消息很快传到了正在稳步推进的杜松耳中。
“报——!易水河畔发现大队莽山军,约五千人,已列阵,似要与我军决战!”
中军旗下,杜松听到探马的禀报,先是一愣,随即露出毫不掩饰的轻蔑。
“这王潇是得了失心疯不成?”
“区区一个山贼流寇,侥幸得了些势,就真不知天高地厚,敢与我荡寇军正面抗衡?简直是螳臂当车,自寻死路!”
他并未太过在意,命令部队保持阵型,加速向易水河畔压去,打算以泰山压顶之势一举碾碎这伙不知死活的逆贼,拿下首战之功。
然而,当杜松率领军抵达易水南岸,隔河望见莽山军的阵列时,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
对岸的军队肃立无声,兵甲在初升的日光下反射着寒光,虽然阵型摆得在他看来有些似是而非,但那股子沉默中透出的气势,以及士卒持械的姿态,似乎......
不像是寻常乌合之众所能拥有,倒隐隐有几分经历过战火淬炼的正规军影子。
“莫非这莽山军,还真有些门道?”
杜松心下起了几分疑虑。
他本就是荡寇军中以用兵稳健着称的将领,讲究谋定而后动,不喜行险。
眼见对方摆出这副架势,虽觉其不自量力,却也不敢再像起初那般轻视。
稳妥起见,杜松下令大军在易水南岸停下,依托地势列开阵势,与北岸的莽山军隔河对峙。
他打算先观望一下,同时派出快马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将此地军情向中军陈显达详细汇报,请示下一步行动方略。
“报——将军,敌军动了!”
就在杜松刚刚写好密信,对岸的莽山军阵营中突然鼓声大作!
只见五千莽山军士卒发出震天呐喊,前排盾牌手掩护,后排长枪兵、弓手紧随,竟然主动涉水发起进攻!
杜松先是一怔,随即乐了:“本将高看他们了,原来是群不知死活的莽夫!”
易水虽然不深,但渡河作战乃兵家大忌,半渡而击更是常识。
“前军六千压上去!弓弩手覆盖河面!给本将把他们堵在河里打!”
荡寇军中瞬间箭如雨下,莽山军士卒举盾格挡,依旧不断有人中箭倒地,被河水冲走。
不多时,两军在易水河南岸浅滩区域短兵相接,爆发了激烈混战,喊杀声、惨叫声响彻河畔。
起初,莽山军凭借一股血勇,还能与荡寇军杀得有来有回。
但随着时间推移以及兵力上的劣势,莽山军阵线开始动摇,不断向后收缩,呈现不支之态。
杜松在后方帅旗下看得分明,心中大定。
看来这莽山军也就这点能耐,刚才的气势不过虚张声势。
“将军,敌军已显败象,是否一举歼灭?”
杜松抚须沉吟。
他虽然稳健,可送到嘴边的军功也没有不吃的道理。
眼看胜券在握,若再迟疑,万一被其他路抢了头功岂不可惜?
当即将密信撕碎。
“传令!除两千预备队留守本阵,护卫帅旗,其余各部全军压上!”
战鼓雷动,旗号挥舞。
一万两千余名荡寇军,如同决堤洪水,从正面和两翼向看似节节败退的莽山军发起总攻。
就在杜松将主力几乎全部投入战场,阵型因而变得松散之时——
“咚!咚!咚!咚!”
低沉的战鼓声,毫无征兆地从身后山林中猛然响起!
“杀——!”
伴随着震天喊杀声,李嗣业率领三千养精蓄锐已久的铁臂卫,如同神兵天降,从荡寇军毫无防备的后方狠狠插了进来!
这些人如同虎入羊群,刀劈斧砍,瞬间就将荡寇军阵列搅得天翻地覆!
几乎同一时间,陈庆之率领的四千精锐突然出现,直接凿穿了荡寇军薄弱的侧翼防线!
而原本正面战场上看似摇摇欲坠的莽山军,此刻也彻底变了个样,他们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死死顶住正面荡寇军的进攻,甚至发起了凶狠反扑!
三面夹击!
突如其来的一幕,让正在全力进攻的荡寇军彻底懵了!
前军被“溃败”的敌军顶住,侧翼被狠狠凿穿,后路被精锐截断!
恐慌如同瘟疫般在军中迅速蔓延。
原本还算有序的阵型顷刻间土崩瓦解,士兵们不知所措,互相拥挤踩踏,军官的呵斥声被淹没在震耳欲聋的喊杀和惨叫声中。
杜松在帅旗下看得目瞪口呆,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中计了!”
脑海中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在莽山军的三面猛攻下,一切试图收拢部队、组织抵抗的努力都是徒劳。
仅仅半个时辰不到,整个西路荡寇军便彻底崩溃,士卒们丢盔弃甲争相逃命。
杜松在亲卫的拼死保护下,试图向北突围,却迎面撞上了如同杀神般的李嗣业。
“逆贼受死!”
李嗣业暴喝一声,陌刀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横扫而过!
杜松下意识举枪格挡,却听“咔嚓”一声,精铁长枪竟被生生斩断,刀势未尽,狠狠掠过他的胸腹!
整个人一分为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