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彦回到府中,立刻将自己关入书房,灯火彻夜未熄。他将今日所见所闻、心中所思所想,结合自己前世的经验以及对军务、民政的理解,奋笔疾书,字字斟酌。
他详细描述了难民惨状,推测了灾情的严重程度与可能波及的范围;系统阐述了立即开设粥厂、安顿流民、稳定京畿的重要性;重点强调了预防疫病的紧迫性与具体措施(水源清洁、尸体处理、药物发放、隔离病患);周密规划了大规模赈济所需的人员调配(官员选派、军士护卫)、钱粮筹措与调度、物资运输路线与保障;甚至长远考虑到了灾后重建、恢复生产、减免赋税等事宜。奏疏条理清晰,措施具体,既有雷霆手段,亦怀仁恕之心。
他足足写了三天三夜, 期间几乎未曾合眼,反复修改增删,力求周全。当最后一份奏疏用工整的楷书誊写完毕,盖上自己的私印时,窗外已是第四日的黎明。陈彦揉了揉布满血丝的双眼,长长舒了一口气,心中却不敢有丝毫放松,他知道,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
就在他准备稍作梳洗,便将奏疏呈送宫中时,府外忽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和喧哗声!一名皇帝身边的贴身内侍,手持金牌,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声音尖利而急促:“侯爷!侯爷!陛下急召!命您即刻入宫,不得延误!”
陈彦心中一凛,知道必有大事发生!他连朝服都来不及换,抓起刚刚写好的厚厚一叠奏疏,便随内侍冲出府门,翻身上马,向着皇城疾驰而去!
紫宸殿外,气氛肃杀异常。 侍卫们个个面色紧张,如临大敌。殿内,隐约传来皇帝赵宸雷霆般的咆哮声,如同困兽的怒吼,震得殿宇似乎都在颤抖!
“废物!一群废物!!”
“欺君罔上!罪该万死!!”
“河北千里沃野,百万生民,如今沦为水泽鬼域!尔等竟敢……竟敢合起伙来蒙骗朕!蒙骗朝廷!尔等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吗?!!”
陈彦心中骇然,快步走入大殿。只见丹陛之下,黑压压跪倒了一片官员,大多是户部、工部以及分管河北道的官员,一个个面如土色,体若筛糠,冷汗浸透了他们的官袍。几名身着风尘之色、显然是刚刚赶回的殿前司暗卫,正跪在御前,沉声禀报着。
龙椅之上,皇帝赵宸脸色铁青,双目赤红,胸膛剧烈起伏,显然是愤怒到了极点!他手中紧紧攥着一叠密报,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御案之上,一片狼藉,显然刚刚经历过一场雷霆之怒。
看到陈彦进来,赵宸猛地抬起头,赤红的眼睛死死盯住他,声音因愤怒而嘶哑:“陈彦!你来的正好!听听!都听听!你前日所料,半分不差!甚至……甚至更糟!”
他猛地将手中的密报摔在地上,对着跪地的官员怒吼:“殿前司暗卫,冒死穿越洪水灾区,带回的急报!黄河决口岂止一处?!濮阳、滑州、白马、灵昌……多处堤坝崩溃! 洪水泛滥千里,整个河北东南部,已成一片汪洋! 数十州县被淹,田舍尽毁,百姓溺毙、饿毙者……不计其数!道路断绝,讯息不通!而那些封疆大吏,那些食君之禄的混账东西!为了保住他们的顶戴花翎,竟敢联手隐瞒灾情,封锁消息,甚至谎报平安!直到灾民蜂拥外逃,再也无法掩盖!河北官场,从上到下,烂透了!烂透了!!”
陈彦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听到皇帝亲口证实,灾情竟严重到如此地步,官场竟腐败到如此程度,心中仍是巨震,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他立刻跪倒在地:“陛下息怒!保重龙体!当务之急,是尽快赈灾救人,稳定局势!”
“赈灾!救人!说的容易!” 赵宸猛地从龙椅上站起,来回疾走,如同一头焦躁的雄狮,“如今灾区已成孤岛,道路不通,讯息全无,朝廷政令如何下达?赈灾钱粮如何输送?那些蠹虫般的官员,如何能指望他们尽心救灾?!只怕朝廷的赈灾钱粮下去,又要被他们层层盘剥,中饱私囊!届时,非但救不了灾,反而会逼得灾民铤而走险,酿成民变!后果不堪设想!”
他猛地停下脚步,目光如电,射向陈彦:“陈彦!你的奏疏呢?可曾写好?!”
陈彦立刻将手中那叠沉甸甸的奏疏高高举起:“臣已写好,请陛下御览!”
“不必看了!” 赵宸一挥手,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你的能力,你的忠心,朕深知!此刻已没有时间再让朝堂诸公争论扯皮!朕信你!朕现在就任命你为钦差大臣,总督河北、河南东部赈灾事宜,兼领巡按御史,有临机决断之权!”
他环视跪满一地的官员,声音冰冷如铁:“朕予你一万新军精锐,随你调遣!开国库,调集所有能调集的粮草、药材、衣物、帐篷,由你统筹,即刻运往灾区!朕予你先斩后奏之权!” 说着,他猛地从御案旁拿起一柄装饰古朴、寒光四射的长剑,剑鞘上刻着古老的云纹,剑格处有两个古朴的小字——“天问”!
“此乃太祖皇帝御用佩剑——‘天问剑’!” 赵宸将剑郑重地交到陈彦手中,目光灼灼,“见此剑如朕亲临!灾区之内,无论涉及何人,官职大小,凡有贪墨赈灾钱粮、玩忽职守、阻挠救灾、欺压灾民者,你可持此剑,先斩后奏,格杀勿论! 不必请示!朕只要你以最快的速度,救最多的百姓,稳住局势!你可能做到?!”
“天问剑”入手沉重,冰凉的触感仿佛带着历代先帝的威严与重托。陈彦心中热血沸腾,感受到前所未有的信任与责任。他双手捧剑,重重叩首,声音坚定如铁:“臣!陈彦,领旨谢恩!必当竭尽全力,不负陛下重托!若不能安抚灾民,控制疫情,稳定局势,臣……愿提头来见!”
“好!” 赵宸重重一拍陈彦的肩膀,“朕等你的好消息!”
陈彦起身,略一沉吟,又道:“陛下,臣即刻便要准备北上,然洛阳城外,已聚集大量难民,后续恐会更多。安抚京畿流民,防治疫病传入京城,亦是重中之重,需一得力干臣统筹负责。臣举荐一人,可担此任。”
“讲!”
“国子监司业、翰林院侍讲学士,刘畅!” 陈彦朗声道,“刘大人学问渊博,品行端方,更难得的是心思缜密,体恤民情,且不畏权贵,敢于任事。由他主持洛阳赈济事宜,开设粥厂,防疫治病,安抚流民,必能周全稳妥,使陛下无后顾之忧!”
赵宸此刻对陈彦已是言听计从,毫不犹豫:“准!即刻传旨,擢升刘畅为京畿安抚使,全权负责洛阳流民安置与防疫事宜!一应所需,由户部、京兆尹全力配合!”
“臣代刘大人,谢陛下信任!” 陈彦再拜。
“事不宜迟,你即刻去准备!朕已下令各部,全力配合于你!朕要尽快看到大军开拔!” 赵宸雷厉风行。
“臣,遵旨!” 陈彦手握天问剑,躬身退出紫宸殿。殿外阳光刺眼,他却感到肩头沉甸甸的责任。
接下来的几天,整个朝廷机器围绕着“赈灾”二字,以前所未有的效率高速运转起来。
陈彦持天问剑与皇帝手谕,亲自坐镇户部、工部、太医院,调集粮草、药材、物资,征调民夫、车辆。刘畅则迅速接手洛阳城外灾民安置工作,设立粥棚,划分区域,发放药物,秩序井然。一万新军精锐迅速集结,整装待发。
数日后,洛阳城外,北邙山大营,旌旗招展。
一万新军将士,甲胄鲜明,队列整齐,肃立于校场之上。他们的身后,是浩浩荡荡、满载粮草、药材、帐篷等救灾物资的车队,绵延数里。
皇帝赵宸亲自前来为大军送行。他站在点将台上,目光扫过台下肃杀的军容,沉声道:“将士们!此次北上,非为征战,实为救民!河北水患,百姓陷于水深火热之中,朝廷有责,朕心甚痛!尔等此行,代表的是朝廷的恩德,是朕的牵挂!务必听从陈爱卿号令,护送粮草,维持秩序,救助灾民,防疫治病!若有贪官污吏,胆敢侵吞救灾物资,欺压百姓,尔等持朕钦赐剑令,可就地正法,先斩后奏!望尔等奋勇向前,不负朕望,不负百姓期盼!”
“赈灾救民!不负圣恩!” 万人齐吼,声震四野!
陈彦一身戎装,腰悬天问剑,立于阵前,对着皇帝重重抱拳:“陛下放心!臣等必不辱命!”
“出发!” 陈彦长剑前指!
“咚!咚!咚!” 沉重的战鼓擂响!
大军开拔,车轮滚滚,马蹄声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