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莲教在山东紧锣密鼓地利用劫掠来的百万白银大肆采购原料、秘密制造“震天雷”之际,一张由陈彦亲手布下的暗网,终于捕捉到了第一缕蛛丝马迹。
山东,青州府,地下密窟。
“白虎堂”堂主黑鹞(绑匪头子)与身披官袍、实为白莲教“青木真人”的青州太守冯明远,正相对而坐。两人面前摊开着一张巨大的采购清单,上面罗列着硝石、硫磺、上等木炭、精炼铁砂等物,数量极为惊人。
“冯太守,此次采购进展神速,多亏了您的官印路引和渠道。”黑鹞语气带着恭维,但眼中难掩兴奋,“有这百万白银开路,加上您的掩护,各地分坛建立的工坊已初具规模,第一批‘震天雷’的试制非常成功!”
冯明远抚须微笑,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但更多的是谨慎:“黑鹞堂主过誉了。此事关乎圣教大业,冯某自当尽心竭力。如今原料充足,工坊隐蔽,正是加紧赶制之时。不过,如此大规模的采购,虽借官仓调拨、军械维修等名目,但时日一长,难免引人注目。还需小心为上,分批分量,化整为零。”
“太守所言极是。”黑鹞点头,“教主有令,要快,更要多!我已吩咐下去,加大采购力度,不仅是山东境内,邻近的河南、直隶乃至江南,只要有货,不惜溢价收购!务必在最短时间内,囤积足够制造数万乃至十万‘震天雷’的原料!”
“数万?十万?”冯明远闻言,心中也是一震,仿佛看到了那毁天灭地的场景,他深吸一口气,压下激动,“好!本官会动用所有关系,确保运输通道畅通无阻!让这‘震天雷’,成为我圣教荡平伪朝的雷霆之威!”
在冯明远的官身庇护和黑鹞的疯狂采购下,海量的白银如同流水般花了出去,换来了堆积如山的各种原料,通过隐秘的渠道,源源不断地运往散布在各处的白莲教秘密工坊。
这一日,一支来自江南的大型商队,满载着最后一批、也是数量最大的一批上等硝石和精炼硫磺,在完成了与黑鹞心腹的交接,收取了巨额银两后,离开了青州地界,准备返回江南。商队首领赵掌柜 看着车上沉甸甸的几箱白银,心中既兴奋又有些不安。这次交易量巨大,对方出手阔绰得惊人,而且似乎对货物来源不甚在意,只要品质上乘。他虽然赚得盆满钵满,但商人的直觉让他觉得这笔生意透着几分古怪。
商队迤逦而行,数日后,抵达了山东行省首府济南府 城外。时近黄昏,城门口车马行人络绎不绝,守城的兵丁正在例行检查。
“停车!接受检查!”一名队正模样的军官挥手拦下了这支规模不小的商队。
赵掌柜连忙下车,满脸堆笑地迎上去,递上路引和货单:“军爷辛苦,小的是江南‘永盛号’的掌柜,这是路引和货单,车上都是些寻常货物。”
军官接过文书,粗略看了看,又扫了一眼车队,目光落在了队伍中间几辆遮盖得严严实实、显得格外沉重的马车上:“那几辆车,装的什么?打开看看!”
“是是是,军爷,就是些……些药材和土产。”赵掌柜心中咯噔一下,那几辆车正是刚交易得来的白银!他一边应付,一边悄悄塞过去一小锭银子。
军官掂了掂银子,脸色稍缓,但职责所在,还是示意手下上前查验。两名兵丁掀开篷布一角,顿时被里面码放整齐、白花花的银锭晃花了眼!
“头儿!是……是银子!好多银子!”兵丁惊呼道。
军官脸色一变,这么多现银,非同小可!他立刻上前,仔细查看。只见那些银锭规格统一,底部似乎还带着官铸的印记。他想起近日上官似乎下达过密令,要严查大宗来历不明的官银流通。
“这些银子哪来的?”军官厉声问道。
赵掌柜额头见汗,支吾道:“是……是刚在青州做完一笔生意,收到的货款……”
“货款?什么生意需要支付如此巨额的现银?”军官疑心大起,他拿起一锭银子,入手沉甸甸,翻过来查看底部。阳光下,银锭底部的官印清晰可见。军官心中一动,忽然想起密令中似乎还提到一种特殊的查验方法。他环顾四周,见不远处有个兵丁正在点燃灶火准备晚饭,便拿着那锭银子走过去,道:“借个火。”
在赵掌柜和兵丁疑惑的目光中,军官将银锭底部凑近那跳跃的柴火火焰,微微转动角度。
奇迹发生了!
在炽热的火光 映照下,那原本看似平常的银锭底部,一个极淡极淡、若隐若现的“御” 字暗记,竟然清晰地显现了出来!
“果然有鬼!”军官倒吸一口凉气,猛地站起,厉声喝道:“来人!将这些人和银子,全部扣下!一个不准放走!立刻飞马禀报知府大人和按察使大人!”
“军爷!冤枉啊!这是小民正经生意所得啊!”赵掌柜吓得魂飞魄附,连声喊冤,但已被如狼似虎的兵丁按住。
消息以最快的速度报到了济南知府和山东按察使那里。两位官员闻报,联想到不久前朝廷通传的百万饷银被劫大案,以及暗中要求留意特殊暗记官银的密令,顿时惊出一身冷汗!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派出精锐捕快和官兵,将商队所有人犯、车辆、银两,全部严密封存,并由按察使亲自带领,以六百里加急 的速度,押送往京师洛阳!
数日后,洛阳,镇军大将军府。
陈彦正在书房处理公务,亲卫队长 快步闯入,脸上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和凝重,低声道:“大将军!济南府八百里加急密报!在济南城门查获一支江南商队,车上搜出大量官银,经火燎查验,底部确有‘御’字暗记!人赃并获,山东按察使已亲自押解入京,不日将至!”
陈彦闻言,猛地从案后站起,眼中精光爆射!等待多日的鱼儿,终于咬钩了!
“人在何处?何时可到?”
“按行程,最迟明日午后可抵京!已按您的吩咐,消息严格封锁,直接报到了我们这儿!”
“好!严密监视,人一到,立刻带入北镇抚司 秘牢!没有本将军手令,任何人不得接触!”陈彦沉声下令,心中念头飞转。暗记显现,说明对方已经开始大规模使用这批赃银,而且极有可能是在采购重要物资!这是个重大突破!
翌日午后,山东按察使押解着人犯、赃银,秘密抵达洛阳,直接被接入了北镇抚司 的隐秘牢狱。陈彦第一时间赶到。
昏暗的刑讯室内,江南商人赵掌柜早已吓得面无人色,瘫软在地。陈彦没有废话,直接拿起一块搜出的银锭,凑近旁边火盆。
跳跃的火光下,那个清晰的“御”字暗记,刺痛了他的眼睛。没错,正是他命人做下的标记!这批银两,就是被劫的百万饷银的一部分!
“说!这些银子,从何而来?”陈彦声音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赵掌柜磕头如捣蒜:“大人明鉴!小人冤枉啊!小人是江南‘永盛号’的掌柜赵德全,做的都是正经生意!这些银子……是……是小人在山东青州府,与一位名叫胡三 的老板交易一批硝石、硫磺 所得!货款两清,有契约为凭啊大人!”他慌忙从怀中掏出一份皱巴巴的契约。
“青州府?胡三?”陈彦目光锐利如刀,“这个胡三,是什么人?长相如何?做什么营生?交易地点在何处?一五一十,从实招来!若有半句虚言,你应该知道北镇抚司的手段!”
在陈彦强大的气势和北镇抚司的森严环境下,赵掌柜不敢有丝毫隐瞒,将自己所知和盘托出:“回大人,那胡三……大约四十岁年纪,身材精悍,左边眉角有一道疤,说话带着点北地口音。他说是替东家采购制药的原料,量要得极大,价钱也给得爽快。交易地点在青州城外的十里坡 货栈,具体他的东家是谁,小人实在不知啊!每次交易都是他主动联系,银货两讫就走,从不多言……”
“青州府……十里坡……硝石硫磺……大量采购……”陈彦心中迅速将这些信息串联起来。绑匪老巢在山东的可能性极大!
他立刻对石头下令:“立刻派出精干暗探,持大将军府令牌,秘密前往山东青州府!重点查探十里坡货栈、眉角有疤、自称胡三的中年男子,以及近期大宗采购硝石、硫磺等物的动向!记住,只查不抓,切勿打草惊蛇!一有消息,六百里加急回报!”
“末将遵命!”石头领命,立刻转身去安排最得力的手下。
陈彦则片刻不停,立刻更衣,直奔紫微宫。
御书房内,皇帝赵宸听完陈彦的禀报,看着那块在火光下显现“御”字的银锭,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好!好一伙胆大包天的逆贼!”皇帝猛地一拍御案,眼中杀机四溢,“劫掠官银,其心可诛!其罪当灭九族!维岳,你布下的这招暗棋,果然奏效了!”
“陛下,如今线索指向山东青州府。臣已派出暗探前往密查。”陈彦沉声道。
皇帝站起身,在御案前踱步,冷声道:“山东……青州……看来,这伙匪徒的巢穴,十有八九就在那里!维岳,此事交由你全权负责!北镇抚司、暗卫,乃至山东都司 的兵马,必要时皆可调动!给朕彻查!挖地三尺,也要把这伙无法无天之徒,给朕揪出来!一网打尽!”
“臣,遵旨!”陈彦单膝跪地,声音铿锵,“定不负陛下重托!”
一场针对白莲教核心势力的暗战与清剿,即将在这座古老的州府拉开序幕。而此刻,远在青州的冯明远和黑鹞,还浑然不知,他们自以为隐秘的行动,已经因为几锭特殊的白银,暴露了行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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