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天子元日心
寅时三刻(凌晨4点),乾清宫西暖阁
夜色深沉,紫禁城尚在沉睡。乾清宫西暖阁内却已灯火通明。鎏金熏笼内银炭无声燃烧,温暖如春。皇帝已起身,身着明黄色缎绣金龙十二章纹朝服,头戴珠顶冠,正由御前大太监 苏培盛 伺候着净面。两名小太监垂手躬身立于一旁,捧着热毛巾、漱盂等物,大气不敢出。
皇帝神色平静,目光深邃,看不出喜怒。他伸展双臂,由宫女为其整理袍袖、系紧玉带。整个过程,无人言语,只有衣料摩擦的细微声响和殿外呼啸而过的寒风声。更漏滴答,预示着元日大典的临近。
卯时正刻(5点),太和殿大朝贺
太和殿前,百官依品级肃立,旌旗招展,仪仗森严。钟鼓齐鸣中,皇帝升座。在丹陛大乐声中,王公百官行三跪九叩大礼,山呼万岁。声浪震天,彰显着皇权的无上威严。
皇帝端坐于龙椅之上,目光缓缓扫过殿下黑压压的臣工,接受着他们的朝拜。他脸上是惯有的雍容与威仪,嘴角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符合礼制的笑意。但若细看,那笑意并未抵达眼底,深邃的眸子里是一片平静无波的湖,映照着殿下的繁华,却难见其底。他微微抬手,声音沉稳而富有穿透力:“众卿平身。”
辰时(7-9点),乾清宫家宴
大朝贺毕,皇帝移驾乾清宫,举行宗室家宴。皇后、贵妃、皇子、公主、近支宗亲依序而坐。殿内暖意融融,菜肴精致,但气氛却透着天家特有的拘谨。
皇帝坐于主位,皇后居左稍次,贵妃居右。他举杯,向众人致意:“今日元日,家宴之上,不必过于拘礼。” 语气虽温和,却自带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势。
皇子公主们纷纷起身敬酒,说着吉祥话。三皇子宇文铭恭敬上前,言辞得体;五皇子宇文锐洒脱从容,引经据典;七皇子宇文直声音洪亮,带着武人的直率。皇帝一一颔首回应,偶尔问一两句功课或差事,目光锐利,似能洞察人心。对公主们,则多询问些起居琐事,语气略显温和。
在家宴的欢声笑语之下,是暗流涌动的试探与较量。皇帝看似随意地听着,品着酒,实则将每个人的神态、言语都收入眼中。他偶尔会与身旁的皇后低语一两句,皇后微笑颔首,仪态万方;贵妃则适时地 为皇帝布菜,笑语嫣然,眼波流转间,自有风情。
午时(11-1点),养心殿独处
家宴散后,皇帝并未休息,而是来到了养心殿东暖阁。他褪去了沉重的朝服,换上一身石青色团龙纹常服,显得随意了些。大太监苏培盛悄无声息地奉上一盏刚沏好的 碧螺春。
皇帝靠坐在窗下的炕上,手中拿着一份奏折,却并未细看,目光投向窗外覆着白雪的琉璃瓦。殿内寂静无声,只有角落鎏金熏笼里炭火偶尔爆出的轻微噼啪声。
“苏培盛。”皇帝忽然开口,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奴才在。”苏培盛连忙躬身近前。
“今儿个……各王府的年礼,都呈进来了?”皇帝语气平淡。
“回皇上,都呈进来了。北静王府的礼单在此,请您过目。”苏培盛恭敬地递上一份泥金礼单。
皇帝并未接过,只瞥了一眼,淡淡道:“水溶这孩子,办事还是这么周全。江南的差事,他办得不错。” 语气中听不出太多情绪。
“皇上圣明。北静王爷确是能干。”苏培盛小心应和。
“老三今儿在家宴上,话似乎比往年多了些。”皇帝似是无意地提起。
苏培盛心头一凛,更加谨慎地回道:“三殿下……或许是因元日喜庆,心情愉悦。”
皇帝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端起茶盏,轻轻拨弄着浮叶,不再言语。暖阁内再次陷入沉寂,一种无形的压力弥漫开来。苏培盛垂手侍立,连呼吸都放轻了。
未时(1-3点),御花园散步
小憩片刻后,皇帝由苏培盛陪着,在御花园散步。积雪被打扫干净,露出青石板路。园中松柏苍翠,红梅吐艳。皇帝信步走着,偶尔停下脚步,欣赏一株开得正盛的白梅。
“这梅花的品相,倒像是南苑暖房里培育的。”皇帝开口道。
“皇上好眼力,正是南苑今早新进献的。”苏培盛回道。
“嗯。北静王前日递来的折子里,也提到了江南的梅花,说今年开得极好,还附了一幅他王妃画的 《红梅图》。”皇帝语气似乎缓和了些,“画得颇有几分清气。”
“北静王妃才情出众,皇上曾也夸赞过的。”
皇帝微微颔首,不再说话,继续漫步。帝心难测,无人知晓他对北静王府的提及,是单纯的欣赏,还是另含深意。
申时(3-5点),批阅奏章
回到养心殿,皇帝开始批阅各地呈上的新年贺表以及紧急政务。他端坐于御案之后,神情专注,朱笔时而飞快批示,时而停顿沉思。殿内檀香袅袅,只剩下纸张翻动和笔尖划过奏折的沙沙声。
酉时(5-7点),晚膳与独眠
晚膳依旧精致,但皇帝只略动了几筷便吩咐撤下。夜幕降临,紫禁城陷入一片寂静。皇帝独自歇息在养心殿。偌大的宫殿,烛火通明,却更显空旷寂寥。窗外偶尔传来巡夜侍卫整齐的脚步声和遥远的更鼓声。
小结:
皇帝的元日,是在极其庄重繁复的礼仪和极度深沉的孤独中度过的。他高踞九重,接受万民朝拜,掌控着帝国的命运,也平衡着朝堂与宗室的各种势力。他的每一个表情,每一句话,甚至一个眼神,都蕴含着深意,被无数人揣摩、放大。他看似拥有一切,却也失去了寻常人家的天伦之乐。在新年的第一天,他依然是那个孤家寡人,在权力的顶峰,品尝着无尽的繁华与同样无尽的寂寥。而他对北静王府看似随意的提及,或许会成为影响未来朝局的一丝微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