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林凡睡得并不踏实。
身体的疼痛，环境的陌生，以及脑海中不断盘旋的关于黑石部落、灰墙、噬灵瘴的疑问，让他的意识始终处于半清醒的状态。隔壁窝棚彻底安静下来，只有远处矿洞方向那执拗的叮当声，仿佛敲打在每个人的神经上，成了这片死寂土地上唯一的背景音。
天光再次艰难地穿透灰雾，意味着新一天的到来，但在这黑石部落，白天与黑夜的界限似乎并不分明，同样的压抑，同样的为生存挣扎。
韩斌倒是靠着年轻和那点黑膏的药力，后半夜睡沉了，此刻被外面逐渐响起的嘈杂声惊醒，揉了揉眼睛，下意识去摸自己的伤腿。
“咦？”他脸上露出惊喜，“院长，我的腿……好像消肿了不少！这黑膏真神了！”
林凡也已坐起身，活动了一下左臂，右臂依旧动弹不得，但胸口爪痕的刺痛感确实减轻了许多。“嗯，对肉身损伤效果显着。”他目光扫过韩斌小心收藏起来的那块黑褐色石头，“看来，我们昨晚那点黑膏，换来了不得了的东西。”
正说着，兽皮门帘再次被掀开，石斧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出现在门口。他手里依旧端着两个黑陶碗，里面的糊糊看起来和昨晚一模一样。
“吃饭。吃完，能动的，跟我走。”他的目光落在韩斌身上，意思很明显。
韩斌脸色一白，看向林凡。
林凡接过陶碗，平静地问：“石斧兄弟，我这兄弟腿伤未愈，不知部落需要他做些什么？”
石斧瞥了韩斌的腿一眼，硬邦邦地说：“长老说了，部落不养闲人。他的腿敷了黑膏，死不了。不能下矿，就去帮着筛选矿石，或者去修补寨墙，工坊那边也需要人手搬东西。挑一样。”
语气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带着部落生存法则特有的冷酷。
韩斌咬了咬牙，看向林凡。林凡微微颔首。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想要获取信息，融入部落是第一步，而劳动，是最直接的融入方式。
“我……我去筛选矿石吧。”韩斌选了听起来相对省力的一项。
石斧没说什么，算是默认了。他又看向林凡：“你，能动弹了，也一样。”
林凡苦笑一下，抬了抬依旧无法用力的右臂：“恐怕还要再叨扰几日。”
石斧哼了一声，没再逼他，只是丢下一句：“尽快。”便转身离开了。
两人沉默地分食了那碗味道感人的糊糊。吃完后，韩斌拄着林凡那根宝贝树枝，一瘸一拐地跟着石斧派来的一个年轻猎人走了。
石屋内只剩下林凡一人。
他并没有闲着。确认四周无人监视后，他再次拿出那块黑褐色的石头，握在左手掌心，尝试按照面板提示，极其缓慢地引导其中那丝精纯的土煞之气。
过程异常艰涩。他的经脉如同干涸龟裂的土地，每一丝外来能量的流入都带来针扎般的刺痛。那土煞之气虽然精纯，却厚重无比，带着一股沉滞的力道，若非面板提示对抵御阴寒之气有微弱效果，他绝不敢轻易尝试。
一丝微不可察的凉意顺着手臂经脉缓缓上行，所过之处，那附骨之疽般的阴寒死寂之力，竟真的被稍稍逼退了一丝，虽然瞬间又弥漫回来，但终究是留下了一点微不足道的空隙。
有效！
林凡精神一振，但随即停了下来。吸收这土煞之气对心神和残存神念的消耗极大，就这么一会儿，他已经感到有些头晕目眩。而且，这石头内的能量似乎被某种力量束缚着，极难牵引，效率低得令人发指。
“看来，这部落应该有特殊的提炼方法，才能将这种‘石髓’变成黑膏……”林凡若有所思。黑膏能直接服用和外敷，显然经过了处理，去除了煞气的危害，只保留了对肉身有益的生命精气和部分温和能量。
这黑石部落，守着宝山，却似乎缺乏有效的利用手段？还是说，那矿洞深处，有着更大的危险，限制了他们获取更多资源？
他小心翼翼地将石头收好，这将是他们日后重要的筹码。
随后，他强忍着不适，开始用左手和牙齿，配合着，尝试处理自己右臂的伤口。他懂得一些正骨和包扎的技巧，之前是无力施为，现在有了一丝气力，必须尽快处理，否则骨头长歪了，以后更麻烦。
汗水从他额头渗出，过程痛苦而缓慢。就在他好不容易将断骨处大致对齐，准备寻找东西固定时，门帘一动，一个小脑袋又探了进来。
是那个孩子。他手里捧着几片干净的、不知名的宽大树叶和一小截柔韧的树皮纤维，怯生生地递过来。
“奶奶说……用这个……绑……”孩子的声音依旧很小，但比昨晚多了点生气。
林凡看着他枯黄的小脸和清澈的眼睛，心中微暖，接过东西，低声道：“谢谢，也替我谢谢你奶奶。”
孩子摇了摇头，飞快地说了一句：“石头……别让人看见……”然后像受惊的小兔子一样，又跑掉了。
林凡握着树叶和树皮，眼神深邃。这孩子和他奶奶，显然是部落里的底层，生存艰难，却保持着最朴素的感恩和善意。而他们的提醒，也印证了林凡的猜测——那块石头，不寻常。
他依言用树叶和树皮纤维小心地固定好右臂，虽然简陋，但总算有了些支撑，疼痛也减轻了几分。
做完这一切，他靠在墙边，缓缓调整呼吸，目光透过门帘的缝隙，看向外面。
他看到部落民们沉默地走向寨子中央的空地，在几个小头目的指挥下，领取粗糙的工具，然后分成几队，大部分朝着寨墙外的矿洞方向走去，少部分留在寨内，开始日复一日的劳作：修补房屋、鞣制兽皮、打磨石斧骨矛……
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疲惫和对生活的麻木，眼神深处是对灰雾和未知危险的恐惧。这是一个被苦难磨平了棱角的群体，生存是唯一的目标。
然而，在那位石坚长老，以及像石斧这样的猎人头领眼中，林凡却看到了一丝不一样的东西——一种不甘于现状的坚韧，以及……对外界的一丝不易察觉的渴望。
“矿洞……石髓……黑膏……”林凡低声咀嚼着这几个关键词。或许，恢复实力的契机，以及了解这个碎片世界真相的线索，就隐藏在那终日传来叮当声的、幽深黑暗的矿洞之中。
但他现在这副样子，进去就是送死。
当务之急，是尽快恢复行动能力，哪怕只是一点。他重新握紧了那块黑石，忍受着刺痛，再次开始了缓慢而艰难的汲取。
每一丝土煞之气的融入，都像是在和体内的阴寒之力进行着最细微的争夺。路很长，但他必须走下去。
（第二百四十九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