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林凡和韩斌就在这种半囚禁、半融入的状态下度过。
韩斌每日天不亮就被带走,直到天色彻底被灰雾吞没才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回来。筛选矿石的活儿听起来轻松,实则枯燥且消耗精神。要在一大堆灰扑扑、看似毫无差别的石头里,凭借肉眼和一种特制的、触感冰凉的黑石片去感应,挑出那些蕴含微弱能量的“石胚”。一天下来,眼睛发花,腰背酸痛,手上也磨出了新的水泡。
但他带回来的消息却让林凡精神紧绷。
“院长,那矿洞邪门得很!”韩斌灌下半碗凉水,压低声音,脸上还带着心有余悸,“洞口往里不到百米,就冷得人直打哆嗦,不是普通的阴冷,是那种……往骨头缝里钻的寒气!而且,里面偶尔会传来怪声,像是什么东西在哭,又像是石头在摩擦……”
“监工的头领腰间都挂着那种黑石片,进洞深了,石片会发出微光,光越亮就越危险,他们就会催促我们撤退。我亲眼见过一个老矿工,就因为多挖了一镐头,他旁边的石片猛地亮起,然后……然后他整个人就像被抽干了水分,瞬间干瘪了下去……”韩斌的声音带着颤音,“他们说,那是撞上了‘噬灵瘴’。”
林凡默默听着,眼神凝重。噬灵瘴,长老提起过,看来是矿洞内的主要威胁之一,能瞬间吞噬生灵精气。这黑石部落,是在用命换资源。
“还有,”韩斌凑得更近,声音几乎微不可闻,“我偷偷试过,用您教的那点最粗浅的感应法门,去感知那些筛选出来的石胚。大部分都死气沉沉,但偶尔有一两块,会和我怀里那块石头……就是孩子给的那块,产生一丝极其微弱的联系,像是……在共鸣?”
林凡心中一动。韩斌虽然修为低微,但毕竟是正儿八经的修真学院出身,基础感知力远胜这些依靠经验和工具的部落民。他说的“共鸣”,很可能意味着孩子给的那块石头品质极高,或者蕴含的能量特性更为特殊。
“共鸣的石头,多吗?”林凡问。
“很少,几天下来就碰到两三块,而且能量反应都很弱,远远比不上咱们这块。”韩斌拍了拍胸口藏石头的位置,“监工好像也分辨不出来,都和其他石胚堆在一起了。”
林凡点了点头。这说明部落的筛选方法有局限,无法完全识别所有蕴含特殊能量的矿石。这或许是一个可以利用的点。
“你自己小心,不要暴露,更不要轻易尝试吸收那里的能量。”林凡郑重告诫。矿洞深处的阴寒之气与煞气混杂,绝非韩斌能承受。
“我明白。”韩斌用力点头。
相较于韩斌的奔波,林凡的日子看似平静,实则凶险。他绝大部分时间都留在石屋内,如同老僧入定般,握着那块黑石,忍受着经脉的刺痛,一丝丝地汲取其中精纯的土煞之气。
过程缓慢得令人绝望。就像用一根锈钝的针,去撬动一块冻结万载的玄冰。每一次引导,都伴随着神识的剧烈消耗和肉身的不适。好几次,他差点因为心神耗尽而晕厥过去。
但效果也是显而易见的。
第三天傍晚,当他再次将一丝土煞之气艰难地导入胸腔,试图驱散盘踞在心脉附近的一缕阴寒之力时,那缕顽固的阴寒竟被逼得后退了寸许!
“噗——”
一口带着冰碴子的黑血猛地从他口中喷出,落在干草上,瞬间凝结成暗红色的冰晶。
林凡脸色煞白如纸,浑身脱力地靠在墙上,胸口剧烈起伏,但眼中却闪过一丝久违的亮光!
淤血通了一部分!虽然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丝,却意味着他找到了对抗体内死寂之力的方法!这土煞之气,至沉至厚,恰能在一定程度上中和、压制那阴寒属性的侵蚀!
他顾不上虚弱,立刻内视。只见心脉附近,那原本被阴寒之力完全封锁的区域,终于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缝隙,一丝微弱的、几乎感应不到的灵气,顺着这缝隙,缓缓渗入,滋养着近乎枯竭的丹田。
成功了!
尽管只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但确确实实是看到了曙光!这比他单纯依靠黑膏修复肉身伤势意义重大得多!这是道基恢复的开始!
他小心翼翼地调动那丝微弱得可怜的灵气,尝试运转最基础的《引气诀》。灵气运行得异常晦涩,如同在泥沼中前行,但终究是……能动弹了!
【叮!检测到宿主成功引导灵气,道基损伤修复进度:0.01%。《引气诀》熟练度+1。】
脑海中,沉寂多日的面板终于再次给出了积极的反馈!
虽然只是0.01%,虽然熟练度只加了可怜的1点,却让林凡差点喜极而泣。这证明他的方向是对的!这该死的伤势,并非无解!
他贪婪地吸收着空气中稀薄的灵气,感受着那久违的力量感一丝丝回归,尽管微弱,却真实不虚。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不是石斧那种沉重有力的,而是略显虚浮蹒跚。
兽皮门帘被掀开,门口站着的,是那个孩子的奶奶。她依旧拄着一根粗糙的木棍,身形佝偻,脸色苍白,但咳嗽确实减轻了许多,眼神也不再是死气沉沉,带着一种老人特有的、看透世情的清明。
她手里端着一个小陶罐,里面是半罐清澈的泉水。
“孩子,”老妪的声音沙哑,却温和了许多,“喝点水吧。我看你这同伴每日劳累,你也……不易。”
林凡看着她,没有立刻去接。这几日,这祖孙俩暗中送过几次水和干净的树叶,每次都匆匆来去。这次,老人似乎是鼓足了勇气。
“婆婆,多谢。”林凡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却少了几分死气,“您的身子好些了?”
“托你的福,那黑膏……救了我这老骨头一命。”老妪将陶罐放在门口的石头上,并没有进来的意思,只是深深看了林凡一眼,特别是看到他嘴角尚未擦净的血迹和地上那滩黑红冰晶时,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石头,好用吗?”她突然低声问了一句。
林凡心中一震,抬头看向她。
老妪脸上露出一丝苦涩又带着些许神秘的笑容:“那石头,不是普通的石髓……是‘石心’,矿洞深处,偶尔才能挖到一点。部落里,没几个人认得,长老……或许知道。”
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如同耳语:“能直接吸收石心力量的……你不是普通的落难者。小心些,部落里,眼睛多。”
说完,她不等林凡回应,拄着木棍,颤巍巍地转身,消失在灰雾弥漫的夜色中。
林凡看着门口那罐清水,心中波澜起伏。
石心?看来孩子给的那块石头,比想象的更珍贵。这位老人,也绝非普通的部落老妇。她看出了他在疗伤,甚至可能猜到了他修士的身份。
她的提醒,是善意,也是警告。
黑石部落这潭水,比他看到的,还要深。
他拿起陶罐,喝了一口冰冷的泉水,甘冽入喉,仿佛也浇醒了他因初步恢复而有些躁动的心。
不能急,还要更小心。恢复实力固然重要,但活下去,看清周围的形势,更重要。
他握紧了手中的“石心”,感受着其中沉凝的力量,目光再次投向门外那无尽的灰雾。
微光已现,前路依旧漫漫。
(第二百五十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