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云如暴雨倾盆,将守卫者之战残留的谜团与这场猜忌引发的濒死苦战,狠狠砸在破晓小队早已疲惫不堪的心上。曾经生死相托的信任基石,在这一刻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第一道狰狞裂痕赫然显现,而裂痕的焦点,正是那位身负神秘过往、曾被视若珍宝的符箓师少女——冷月。
金凡唇线紧绷如弦,眸中戒备凝成实质;铁山重伤之下依旧目光如炬,死死锁着冷月,似要从她冰雕般的脸上剜出答案;小七九尾不安地扫动,狐眸中忧色与疑云交织;其余队员更是屏声静气,山洞内唯有沼泽深处传来的诡异嘶鸣,与众人胸腔里沉闷的心跳声,共同谱写着令人窒息的死寂。
铁山胸前血洞触目惊心,断裂的肋骨如狰狞的兽齿,深深噬入脏器。若非阿芦以碧玉药杖勉强吊住他最后一口气,这位铁塔般的汉子早已魂归离恨天。
当木精灵阿芦颤抖着捧出那枚流光溢彩的时之钥,七彩光晕在她掌心流转,映照出她挂满泪痕的小脸时,她终于崩溃:“队长!用钥匙救铁山!求您了!他撑不住了!”她的声音嘶哑破碎,每个字都带着泣血的哀求。
“不可!”灵狐小七银白长尾如闪电般卷住钥匙,七彩流光顿时被蓬松的狐毛遮蔽,只余几点碎金般的光芒顽强透出。“时之钥是封印‘终焉核心’的唯一希望!他的命重,万千生民的命更重!”
“嗬……”角落里突然响起铁山粗嘎的低笑,混着血沫的声音刺耳如磨砂,“金凡……你又要犯老毛病了?为你那可笑的‘不忍心’,让全队给你陪葬?”
这句话如淬毒冰锥,狠狠扎进金凡太阳穴!尘封的宗门往事轰然炸裂——那年宗门大火,他回头欲救落单的十三师弟,指尖最终只抓到半截焦黑的衣袖,少年凄厉的“师兄——”犹在耳畔泣血!
“轰隆!”洞顶岩块骤然崩落,铁山却猛地抬手,一把扯开阿芦紧握药杖的手,将那几乎耗尽灵力的碧玉药杖狠狠插入自己塌陷的肋下!“带着……废物上路,不如……换条生路!”鲜血喷涌,染红了他胸前衣襟,也染红了阿芦绝望的眼。
山洞内,铁锈的腥甜与草药的腐苦交织成粘稠的瘴气,死死黏在每个人的舌根,令人几欲作呕。篝火在湿冷的石壁上投下幢幢鬼影,与铁山蜷缩在地的沉重黑影扭曲纠缠,仿佛地狱伸出的爪牙。
铁山瘫在冰冷的岩石上,每一次吸气都似刀割肺腑,短促而尖锐,随之而来的是气若游丝、夹杂着血沫的喘息。冷汗浸透了他额前的乱发,那张素来刚毅的脸庞此刻灰败如陈年破布,唯有一双眼睛,仍燃烧着不甘的火焰。
阿芦指尖沾满温热的血,却死死攥着另一截断裂的药杖,杖顶残存的微弱绿芒在铁山胸口明灭不定,如同狂风中飘摇的残烛,那是她拼尽一切也要守护的最后生机。每一次绿芒黯淡,都伴随着她心脏的骤然紧缩。
“还……还有一次……”木精灵阿芦将时之钥高高举起,七彩光华在冰壁上流淌,宛如凝固的星河泛起涟漪。她声音细若蚊蚋,却带着泣血的恳求,望向金凡:“队长……救救他……求您了……”
流光映亮小七冰冷的金瞳,她长尾一紧,时之钥便被裹得密不透风。“我说了,不行!”银狐的声音冷冽如金属相击,“今日用钥匙救他,明日‘终焉’降临,谁来救天下?他的牺牲,不能白费!”她猛地转向金凡,狐眸锐利如刀:“队长,请抉择!”
“抉择”二字,如千斤巨石砸入死水。石壁旁,冷月霜色长刀横膝,她始终未发一言,唯有按在刀柄上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泄露了她内心的波澜。空气仿佛凝固,唯有篝火偶尔爆出的火星,带着灼人的温度,噼啪作响。
“金……凡……”
虚弱至极的呼唤,如风中残烛,却瞬间刺破了僵持。铁山费力掀开眼皮,浑浊的眼底竟泛起一丝冰冷的嘲讽,那笑意看得人心头发寒。他目光穿透跳跃的火舌,死死攫住金凡:“犹……犹豫不定……呵……又要让……所有人……为你的‘仁慈’……陪葬么?”
一口暗红血沫自他嘴角涌出,蜿蜒而下,“像……像当年你的宗门……呵……又想当……逃兵?”
字字如玄冰锥,狠狠凿进金凡眉心!时间在这一刻扭曲,深渊中沉睡的记忆被残忍唤醒——金红烈焰吞天噬地,舔舐着宗门的飞檐翘角,昔日庄严的楼阁殿宇在噼啪爆裂声中轰然倒塌。火海中,十三师弟清瘦的身影在浓烟中挣扎,满脸血污,朝他伸出手:“师兄!救我!师兄——!”
那凄厉的呼喊,是缠绕他半生的诅咒,是刻在灵魂深处的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