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望的低语如毒藤蔓延,悄无声息地缠绕上每个人的心脏,贪婪地啃噬着残存的勇气。遗迹之外,那诡异阵法的光芒骤然炽盛,如同一只睁开的血色巨眼,将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层层叠加,几乎要将这方空间碾碎。
“金凡兄弟,事到如今……”老墨嘴唇哆嗦着,还想再说些什么,阿飞在一旁眼神闪烁不定,双手紧握成拳,指节泛白。
“住口!”
金凡的声音不高,却如平地惊雷,直劈每个人的耳膜,震得心头嗡嗡作响,瞬间将所有动摇的杂音劈得粉碎。他缓缓转过身,那双平日里温和的眸子此刻却淬了冰,寒芒四射,如同两道锋利的利刃,精准地剖开混沌,锁定在老墨与阿飞身上。那眼神中没有暴怒的火焰,唯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原,散发着令人灵魂战栗的威压,以及一丝化不开的失望,像针一样刺痛人心。
“谁再敢提‘交出冷月’四字,”金凡的声音低沉得如同地底传来的闷雷,每个字都像是从玄铁中砸出,带着千钧之力,“刚才的胡言乱语,我姑且当作被恐惧攥住了舌头。但若再让我听见一次,无论他是谁——”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噤若寒蝉的众人,最终如两记重锤,狠狠砸在老墨和阿飞煞白如纸的脸上,“——休怪我金凡剑下无情!”
大厅之内,死寂如坟。连向来粗犷的铁山都屏住了呼吸,胸膛剧烈起伏却不敢发出半点声响。老墨和阿飞被那冰冷的目光钉在原地,如同被无形的枷锁禁锢,冷汗沿着脊椎蜿蜒而下,瞬间浸透了衣衫,贴在背上冰凉刺骨,嘴唇翕动,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仿佛喉咙被巨石堵住。
金凡的目光终于挪开,落在冷月身上。那冰封的湖面才悄然融化一角,泄露出湖底磐石般的坚定。他伸出手,并非轻柔的安慰,而是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稳稳按在了冷月紧握剑柄的手背上。冷月的手冰凉,如同千年玄铁,而金凡的掌心,却带着一股奇异的稳定力量,仿佛一座山岳,镇压着她内心的惊涛骇浪。
“冷月,”金凡的声音斩钉截铁,掷地有声,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你是我的伙伴,是与我们一同浴血奋战、生死与共的战友!今日,只要我金凡一息尚存,便无人能将你从我身边夺走!”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出鞘的绝世利剑,锋芒毕露,直指遗迹之外那汹涌的恶意,“逆时盟想要人?那就拿命来换!想用这种卑劣伎俩离间我们?简直是白日做梦!”
这一番话,如同一道炽热的熔岩洪流,瞬间冲垮了众人心中冰封的犹豫。铁山黝黑的面庞涨得通红,蒲扇般的大手猛地拍在胸口,发出“嘭”的一声闷响,怒吼道:“对!跟这群狗娘养的拼了!老子早就受够了这群藏头露尾的鼠辈!” 其他原本心志动摇者,此刻见金凡如此义无反顾,那股不屈的战意如火焰般点燃了他们胸中的热血,将怯懦与恐惧强行压下,眼中重新燃起了熊熊燃烧的斗志。是啊,背弃同伴,苟活于世,与行尸走肉何异?冷月的指尖传来细微的颤抖,那紧握剑柄、指节泛白的手,竟缓缓松开了些许。她紧抿的唇线似乎也柔和了那万年不化的弧度,眼底深处,那片冰封的寒潭被投入了一颗石子,荡漾开复杂的涟漪——有动容,有决绝,更有一丝……若能如此,死亦无憾的释然。小七也警觉地竖起了耳朵,毛茸茸的尾巴激动地圈住金凡的脚踝,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低吼,像是在附和主人的决心。
就在此时——
“好!好一个重情重义的金凡!” 遗迹之外,那冰碴子般的传音再次响起,这一次,话语中除了刺骨的寒意,更添了几分意外的嘲弄,以及浓得几乎要凝成实质的杀机,“既然你执意要拖着这群废物,一同赴黄泉路,那本座便成人之美,送你们一程!”
话音未落,遗迹之外的阵法光芒骤然暴涨亿万倍!刺目的光柱冲天而起,仿佛要将天幕撕裂!整个遗迹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攥住,开始疯狂震颤!穹顶之上,墙壁之间,那些镌刻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古老防御符文,此刻像是被激怒的蜂群,骤然爆发出刺目的幽蓝色光芒,疯狂闪烁、明灭不定,发出凄厉的哀鸣,仿佛下一秒就要崩碎湮灭!巨大的石块“簌簌”落下,激起漫天尘土,呛得人无法呼吸。
“稳住阵脚!”金凡暴喝一声,体内灵力毫无保留地奔涌而出,淡金色的灵力光罩如龟甲般撑开,将冷月、铁山等人护在中央,堪堪挡住头顶坠落的碎石,“他们要强行破阵了!所有人,准备战斗!”
震动愈发剧烈,脚下的地面仿佛变成了汹涌的怒海狂涛,令人站立不稳。符文的光芒闪烁得越来越急促,越来越黯淡,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彻底熄灭、崩毁!致命的危机感如同万丈狂澜,瞬间将所有人吞没。刚刚凝聚起来的战意,在这毁天灭地般的威势面前,如同风中残烛,再次被巨大的恐惧攥紧了心脏,几乎要停止跳动。每个人都死死盯着那剧烈闪烁、几近熄灭的防御符文,心提到了嗓子眼,连呼吸都忘了。
就在防御符文的光芒黯淡到极致,即将彻底隐没的刹那——
“嘎吱——!!!”
遗迹入口处,那扇厚重无比、刻满了玄奥符文的巨大石门,在阵法光芒的狂暴冲击下,发出了令人牙酸欲裂的声响,仿佛有无数厉鬼在同时哀嚎。石门缓缓向内裂开一道缝隙,起初只是一线,随即迅速扩大!
刹那间,耀眼夺目的光芒与狂暴无匹的能量乱流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残存的防御,在大厅中央掀起肉眼可见的能量风暴,刮得人脸庞生疼。
光芒风暴的中心,一个模糊而异常高大的人影轮廓,在混乱的能量流中若隐若现,宛如魔神降世。他负手而立,周身散发着令人灵魂都为之战栗的磅礴威压,空气仿佛都因他的存在而凝滞、扭曲。逆时盟的首领,那个传说中的存在,终于亲自出手,踏入了这座遗迹的门槛!
“金凡,你的骨头,倒是有几分意思,本座亲自来拆。”一个冰冷得不带一丝人类情感的声音,如同九幽寒冰碎裂,无视能量风暴的轰鸣,直接烙印在每个人的神魂深处,激起一片刺骨的寒意。
冷月的瞳孔骤然缩成针尖大小,握着剑柄的手猛地一紧,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色。她死死盯住那光芒中的人影轮廓,原本就苍白的脸颊,此刻褪尽了最后一丝血色,比万年玄冰还要森寒可怖。
记忆的闸门,在这一刻被轰然撞开!
他曾是时光之主麾下最锋利的先锋战士,被强行烙印上“时间傀儡”的咒印,从此失去自由,沦为杀戮工具。自我意志在主人的绝对操控下苦苦挣扎,如同黑暗中的萤火,微弱却顽强。每一次挥剑,都能清晰感受到剑刃上沾染的无辜者鲜血,滚烫而粘稠,灼烧着他残存的良知。逃亡小队的成员们,看他的眼神总是复杂难明,恐惧与担忧交织,像一根根无形的刺,深深扎进他的心里。
那个月夜,寒霜遍地,冷月悄然离队。只留下一张字条,上面是决绝的字迹:“勿念,我去寻一个答案。”他潜入了危机四伏的上古禁地,那里布满了致命的陷阱。面对那足以瞬间撕碎他的万箭齐发,他没有闪避,反而闭上了眼睛,决心以死亡来测试,自己是否真的只是一个被操控的木偶。
身体被万箭穿空的那一刻,预想中的剧痛并未传来,唯有骨骼被撕裂的脆响,以及……一种奇异的空洞感。他颤抖着伸出手,指尖触碰到胸膛的“伤口”,那里没有鲜血,只有细密的金色沙砾簌簌流淌。他终于绝望地发现,自己的血肉之躯,早已在无尽的时光操控下,化作了流动的沙砾。而在那象征着绝对控制的时光之主烙印最深处,那片被“时”字覆盖的角落,竟有两个模糊的小字,像是用尽最后力气刻下——“救我”!
思绪如潮水般退去,现实的寒意再次包裹全身。遗迹之外,寒潮如饿狼般扑来,尖啸着啃噬古松苍劲的枝干,枝头挂满了沉甸甸的冰凌,在惨淡的月光下折射出幽幽寒芒,如鬼魅的轻纱,将这片饱经沧桑的荒野,笼罩在一片死寂的朦胧之中。